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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哪里、有没有回去睡觉关妳什么事?」好不客气的口气。

  安娜愕然,在琴室门外顿住脚步。他对谁那样讲话?会知道他手机号码的人,应该不是他的家人,就是他的朋友或同事。会知道他没回去睡觉的人,应该是在家里等他,与他关系匪浅的人。不可能是他妈妈,他不会对他妈妈那么没礼貌。是他女朋友?同居人?

  「我需要妳的时候自然会去找妳……不要那么啰嗦,妳等了也是白等,也许我几天后才会回去。再见。」

  安娜为那个痴等他的女孩感到难过。他与那女孩一定曾经有过什么,女孩才会半夜不睡苦等他。而今他如此无情,需要满足性欲的时候才去找人家,真是浑帐透顶。

  家里有个女孩在等他,刚才他却想拐她上床。这个小时候只是有一点坏,还不失为好孩子的楚捷,怎么会变成一个始乱终弃的色胚?她应该庆幸她刚才表现得相当强硬,没让他有机会伸出狼爪。但是,等下他如果又露出色狼本性,她该怎么办?她是不是该赶快上楼锁紧房门?

  琴室里传出吉他声。夜深了,怕吵到邻居,她急忙进入琴室,关上门。听他不纯熟地弹着她写的歌,她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说:「我先弹给你听。」

  他没有异议的把吉他递给她,她不需要看谱,熟练地弹出这首「失了,还恋。」。

  他静静地听完才下评语:「好象还不错,唱给我听。」

  她有点紧张,不知她的歌声和十三年前差多少。他还记得她的歌声吗?他曾经教她要用肚子唱歌,不要用喉咙唱歌,当时她不明白,现在她已经可以开班教人如何唱歌。

  她吞一下口水润润嗓子,看着谱唱起来。

  「我们的爱情已经死亡,我却仍迷茫,

  灰蒙蒙的天,细绵绵的雨,

  妳呀!妳在哪里?

  OH!OH!爱情可有规章?

  妳飘然离去,我不愿纠缠,

  双人床上留下孤单,

  只有空虚与我作伴。

  难道妳给我的不是真爱?

  我依然耐心等待,

  等待妳回心归来,

  等待阳光融化我的无奈。」

  「太傻了,」楚捷说。「如果她不回来呢?」

  安娜耸耸肩。「那他只好无奈地接受事实。」

  「为什么妳老是写失恋的歌?像这首『爱情的痕迹』。」

  他念出歌词。

  「爱情的痕迹灼伤我的眼,

  处处都留着妳的印记。

  枕上的秀发、浴室的精油、

  车上的雨伞、冰箱的蜜饯。

  把妳的东西全丢光,

  妳仍将我的心塞满。

  为什么妳可以走得潇洒?

  为什么我不能忘得干净?

  拾起摔破的水晶鱼,

  上网查询修补的秘方。

  OH!

  Tell me how to mend my broken heart 。

  I'm Still in Iove With you, baby。

  请妳告诉我,该如何修补我破碎的心。」

  「某个男人曾经伤害过妳?至今妳仍无法释怀吗?」他凝视着她问。

  他低柔声音蕴含着真诚的关心,令她几乎无法正常的呼吸。

  「没有。」她避开他的目光,轻弹着「爱情的痕迹」的曲调。「我只是觉得你的噪音有点沧桑,适合唱失恋的歌曲。」想到她为他做的规画,她顿时精神一振,双眸发亮地看着他。「你可以成为台湾的George Michael吗?你听过他的『Adiffernet corner』吗?我就是希望你能唱出那种韵味。」

  「小姐,妳说妳叫什么名字来着?」他的声音转冷,完全没有被她的热诚感染。

  刚才他使她气得冒烟,现在他在她头上浇盆冰水。他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还邀她上床!他是不是遍邀每个他刚认识的女孩,等她们不新鲜了就弃之如敝屣?这种男人值得她煞费苦心吗?

  「安娜。」她沮丧地说。所有的希望全变成失望,她觉得好累。

  「安娜,请妳听好,我就是我,楚捷,我不想成为某某人第二。」他板着脸,直视着她。「此外,我也不喜欢歌词里夹杂英文。」

  「为什么?」她直觉的问。她知道他学历不高,可是……「你刚才念歌词的时候,那两句英文念得很好呀!」

  他撇撇嘴角,微微冷笑。「我上美语补习班K过半年英文,简单的英文勉强可以应付。但那时是为了工作糊口,不会唱英文歌,就没办法在西餐厅或PUB演唱。」

  「你既然会唱英文歌,那歌词里加两句英文有什么关系?」

  「不中不西的,我无法接受。我知道现在国语歌曲里掺着英语或台语、日语谓为流行,但我就是讨厌这种杂种歌。王力宏的国语歌里夹英文,人家会觉得很自然,可是楚捷连高中都差点毕不了业,还要卖弄英文,不是让人耻笑吗?」他说完,拿走她怀里的吉他。

  安娜蹙起双眉,静静地凝视他。他面无表情,眼睛转去看歌谱,一边轻弹着吉他。刚才他平静地说那段话,可是她能感受到他的自卑心理。她记得以前看过某杂志对他的专访,说他高中时就必须负担家计,除了在加油站打工,还去西餐厅做侍者,生活最困难的时候,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超过三小时,因此上课时常打瞌睡,常常被老师处罚。

  与他相比,她太幸运了。虽然已失去双亲,但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过过穷日子。父母与继父留给她的遗产,使她即使一辈子不工作,也可以过宽裕的生活。

  「楚捷,我们中国人有传统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士大夫心理,一般人都有大学情结,好象没上过大学是件很丢脸的事。其实这种观念是不对的,行行出状元,只要能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对社会有贡献,便可以活得理直气壮,不必太在乎别人怎么想。」她知道如果他真的有学历不如人的自卑心理,绝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化解。

  他抬眼觑她,嘴角浮现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我一向都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活得很任性。」

  「人也不能活得太任性。」安娜心有所感地说。「要在这个社会中生存,还是得随和、随俗,顾及别人的感受。我个人的原则是能让步约就让步,该坚持的就坚持。」

  他的微笑明显了些,彷佛默然同意她的话。「如果我今天晚上睡在妳这里,妳会在乎别人怎么想吗?」

  安娜怔了一怔。他到底当她是初识?还是当她是老友?他一向任性得到处睡吗?

  「你……你不回去,不怕有人会担心吗?」

  他眨了眨眼,懒洋洋的回答。「我一个人住,没有同居人。」

  他自眼睫底下睇她的神情,好象要观察她的反应,令她的心里毛躁起来,没来由的感到一丝羞意。他在暗示什么吗?谁管他有没有同居人、从他刚才接的那通电话,她已经明白他是个爱情国度里的浪荡子,她以前如果曾经对他抱持任何想象也全都破灭了、消失了。

  「我刚才听到你接手机,好象有人在等你回去。」

  他皱眉,皱得很深,方才轻松的神情尽敛。「妳也应该听到了,我叫她别等。」

  「你这样不是会伤了她的心?」

  他瞇眼看她。「妳以为……」他欲言又止,低下头去看他自己拨弄琴弦的手。

  「不是妳想的那样。我在软弱的时候犯过错,现在我要学妳,该坚持的就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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