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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娜真想一棒子打醒丁香。一个长得漂漂亮亮的、前程似锦的年轻女歌星,为什么会对楚捷痴迷至此?难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句话是真的?奉行这条歪理的女人都该去清洗脑袋。

  她自己放弃古典音乐,改习流行音乐的制作与编曲,虽然与车祸后她的小指不够灵活不无关系,但最主要还是为了帮助楚捷发展他的音乐事业。五年多来她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努力学习、卖力工作。如果她笑丁香傻,那她是不是比丁香更傻?

  安娜无声的摇头叹气。「我能为妳做什么呢?」

  丁香的泪眼凝注着安娜说:「陪我去堕胎。」

  第五章

  堕胎的诊所是丁香找的,位于林森北路一栋看起来相当陈旧,而且龙蛇杂处的大楼里。

  安娜和丁香上楼时,和几位口嚼槟榔、满口粗话的男人一起搭电梯。他们同声同气的在骂一个朋友不够意思,没有注意到她俩,也没有冒犯她们。但安娜还是往角落里躲,好怕一位接近她的男子臂上张牙舞爪的青龙刺青,会突然跑出来咬她。

  安娜没敢问丁香怎么知道这间只简单挂着小小的「保健所」招牌的地方在帮人堕胎,因为丁香已经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在安娜家洗过脸的丁香,洗去了妆,已经不太像在电视里唱歌的丁香。素颜净肤的丁香虽然比浓妆的了香眼睛小了点、鼻子塌了点,但就像个邻家女孩那样秀丽清纯,任谁也想不到她即将堕胎。

  安娜迟疑着不想推开门。「这里安全吗?医生有执照吗?医疗设备齐全吗?妳怎么不找正当的妇产科诊所呢?」

  「我朋友的朋友介绍我来的,我说是我表妹的同学怕被她妈妈发现,必须偷偷拿掉。那个介绍人来做过,她说这个医生在菲律宾是正牌的妇产科医生,来台湾做钱赚得多。在这里做最大的好处是他们不啰嗦,不会东问西问,不看身分证,不用健保卡,而且非但不会用鄙夷的眼光看妳,甚至会亲切的将妳奉为上宾,希望妳下次再来光临。」丁香不等安娜开门就径自推门进去。

  安娜听得傻眼,迟钝地跟着丁香进门,低声问:「这种地方来一次就不得了了,谁会傻得来第二次?」

  「总有不小心的人会傻得来第二次、第三次。」丁香面无表情地说。她走向柜台付钱。

  安娜好奇地放眼打量。眼前所见只有一个柜台、几张椅子,和一个杂志架,如果没有人介绍,就算进了门也不会知道里面的房间在做什么。

  令安娜觉得奇怪的是,照理说丁香进到这里应该显得紧张害怕,可是她却相当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她今天见到丁香以来最平静的时刻。

  丁香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豁出去了,所以反倒平静?安娜心想换成是她的话,她一定没有办法表现得这么酷。

  安娜陪丁香等了约五分钟,就有一位中年护士来请丁香进去。丁香站起来之前,用力抓一下安娜的手,脸上终于浮现出害怕的神情。不过,她还是勇敢地尾随护士进房间。

  安娜有点想哭的感觉,为丁香哭?还是为自己哭?她也不晓得。她能确定的是楚捷是一个无血无泪无人性的大浑球。他玩弄了丁香,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还不认帐,甚至要丁香堕胎,谋杀一个无辜的小生命。

  现在的楚捷如此的恶劣、卑鄙、冷血,与她以前熟识的楚捷完全不同,这种该杀千刀的败类、禽兽、畜生,不配做她的工作伙伴,更不配做她的朋友。明天,不,今天,等她送丁香回家后,她就要打电话告诉骆总监说她改变主意了,不要做楚捷的制作人。

  最棘手的是,楚捷不会任她说不做就不做,而她又答应丁香绝不透露她们今天碰面的秘密,那么该找什么借口应付楚捷的质问呢?如果她能指着楚捷的鼻子,痛骂他一顿,和他划地绝交、割袍断义,不知有多痛快。可为了丁香还抱着一丝希望,以为楚捷会回头爱她,她只好忍下这口气。

  她抱着满怀希望回故乡台湾,眼看着期盼了好些年的梦想就要成真,没想到楚捷已不再值得她花费半丝心力。看来她只好失望的离开台湾。

  对了!她可以告诉楚捷说,她要去美国跟亚伦结婚,他—定会相信。亚伦英俊、健壮、风趣,又有才华,楚捷绝不会怀疑亚伦是同性恋。

  她的手机响起,她走出「保健所」,到门外大楼的走廊接听。

  「喂,我在妳家门外。妳在睡午觉没听见我按电铃吗?还是不在家?」楚捷问。

  「我不在家。」安娜没好气地说。

  「妳在哪里?」

  「我有必要向你报告吗?」

  「妳知道我要来,妳有事要出去,至少应该打个电话跟我讲一声。妳大约几点会回来?」

  「很晚吧。我也不知道几点。」

  「妳还好吧?妳讲话的口气有点奇怪。」

  「是吗?我今天吃了炸药,所以你最好闪远一点。好了,我不想吵别人了,再见。」

  收好手机,她的泪居然无预警的盈满眼眶,而且很快就流到腮边。

  她怎能相信,她躺在病床时朝思暮想的楚捷,竟是个狼心狗肺、玩弄女人、残害胎儿的冷血动物。他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呢?也许就是做了太多亏心事,所以他吃不下睡不着。活该!

  少年时的楚捷虽然喜欢捉弄她,但是她知道他在学校里颇受好评。他会帮小儿麻痹的同学背书包、帮被坏学长勒索的同学讨回公道、帮女生揍欺负她们的男生。这类事情他从不在她面前表功,都是她同学的哥哥告诉她同学,她同学再告诉她的。他是他们那所国中的歌唱冠军、体育健将,也是同学们眼中的英雄人物,而今他却成了欺负女人的狗熊。

  安娜擦干眼泪,回「保健所」里面等。不到半个钟头,刚才带丁香进去的那位护士出来,拿一大包药给安娜。

  「叫她三餐饭后吃。她在恢复室,等麻药退了才能出来。」妈妈型略胖的中年护士接着放轻了声音对安娜说:「妳叫她小心一点,最好不要再来刮了。我记得这一年多来,她已经来三次。别自恃年轻,不当一回事,以为休息几天就好。后遗症是习惯性流产,将来她想生的话,恐怕孩子会留不住。」

  安娜怔忡的点头,愣在椅子上。护士会不会认错人了?丁香怎么可能一年多来三次?她不是才跟楚捷交往半年吗?要不是护士搞错,就是在楚捷之前,丁香曾怀过别的男人的孩子。如果丁香在今天之前已有堕胎的经验,那么她不害怕进「保健所」,一靠近柜台不多问就付钱的举止,便都得到解释。

  安娜开始对丁香的人格起疑。

  今天她听的全都是丁香的一面之辞,她没有给楚捷申诉的机会,就在心里给楚捷定罪。这样对楚捷好象不太公平,也许他怀疑丁香肚于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其来有自。她就觉得奇怪嘛!楚捷少年时虽然不是个乖孩子,但算得上是好孩子。纵使长大了环境改变,一个人的心性也不应该变得那么多。

  可是,丁香的眼泪并非虚假,她不可能故意诬指楚捷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说不定在她介入楚捷的人生之前,楚捷和丁香的确是一对情侣,或至少是床伴。

  噢!该听谁的?该相信谁?安娜迷糊了,恨不得能马上抓楚捷来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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