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揍呀。」她指指自己仍在沁血的肩伤。「要害在这里,请便。」
应御风捏住她的下巴,炽烈的瞳眸灼灼地镇住她的,在窒人的沉寂中,猝不及防地吻住她的樱唇,既火热更缠绵,将所有的爱怨嗔痴全融了进去,尽情释放着……
咦,这是什么东西?硬硬的,冷冰冰的……
就在两人耽溺于深浓缱绻的柔情,几乎忘了一切的当儿,尹梵心却一掌推开他,脸上凝肃的表情登时将旖旎的风情破坏殆尽。
「停!」她正经八百地盯住他。「喂,我突然发觉你的计划不错,拿出来用吧。」
「什么计划?」应御风蹙紧眉头,搞不清她的脑筋怎会突然转到天涯海角去游荡。
「咯,拿去。」她勉强忍住肩上的疼痛,由他怀里摸出一把枪,在他面前有气无力地晃动着。「去帮我,还有你过世多年的母亲报仇。」
他瞪着她,彷佛看见外层空间飞来的怪物,久久未言。
「去呀,你不是一直想用枪毙了他吗?现在正是大好时机。」她又推他一把。「瞪什么瞪?我是为你好耶,不感激就算了,还摆什么臭脸给我看!」
「我觉得那颗子弹打中的不是妳的肩膀,而是妳的蠢脑袋。」应御风以不可思议的语调吼她,差点被气晕。「妳明知道──」
「废话一堆。」她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后半辈子都想跟时傲和现在一样,被上一代的恩怨缠得透不过气吗?」
应御风不说话,但眼光却像要吃人似地。
「乖乖听我的话,送怪老子一枪,再给你老爸一枪,这么一来两家都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皆大欢喜不好吗?」没想到他随口说说也能成就大事,不愧是门主接班人。
好她个头!现下时傲的母亲已经中了枪,血流如注的惨况没比她好多少,更别提时傲一副想杀人的凶样有多吓人。她竟然还在旁边教唆怂恿他再制造出两桩血腥事件,根本是想借机发扬「独苦苦不如众苦苦」的「博苦」精神!
「对了,怪老子那枪尽量靠近要害,可是要小心,别真把他做掉了。至于你爸那边,只要意思意思,不如一枪打在大腿上,你觉得怎么样?」她忍不住要出主意。
应御风的脸色非常阴沉,不但眉心紧蹙,头顶上也冒着阵阵白烟。
「还有还有,等会儿记得先吼他们一顿,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有多不爽,若不藉助暴力行为报仇泄恨,无法消弭这二十年来积郁在你心底的怨气,然后再开枪扁人,懂吗?」
「不要把我当白痴!笨蛋。」应御风的黑眸焚火,额上青筋亦显而易见,并以迅不及防的速度堵住她滔滔不绝的小口。
这女人简直是目中无人,分明拿他当窝囊废兼傻子。早在她提出枪伤双方的剎那,他便已发觉此举利多于弊,且能助他摆脱接掌「漱石门」的扰心烦事,只是手段太过偏激,后果难以预料。不过仔细考量之后,还是有其可行性──
第一,正如她所说,有助宣泄积郁多年的仇恨,了却一桩心事。
第二,在双亲皆负重伤的情况下,时傲就算想走也走不成,只得乖乖当床前孝子,如此一来,无形增加许多与父母相处的时间,顺道解决另一桩麻烦啰唆的家务事。
第三,打伤老头固然有化解石、甄两家结怨多年的功效,但成效却仍有待时间验证。连带产生的副作用则是必会招来各方挞伐,指责他以下犯上、六亲不认,自然臭名远播,人人视为洪水猛兽。如此名声不堪之人,自然无德无能坐上门主大位,即使是老头大力推荐也难敌众人之口……说不定还能将时傲送上门主宝座。
「怎么样?」尹梵心皱着眉头,有点忍受不住肩上的疼痛。真是色猪!就爱对她随便动口。不过,看他的表情应该了解她的用意了,就是不知在犹豫些什么。
「妳给我乖乖坐好,我找人替妳包扎。」应御风一面招手唤人过来,一面拿起黑亮的手枪,检查子弹剩余发数,并挑出半数以上的火药,以免失手。
「你也会玩枪?」她眼睛睁得晶亮,诧异得下巴都快落地。刚刚还以为那把枪只是纯装饰性质,完全缺乏实用性,所以才会特别吩咐他开枪小心,没想到……
「防身而已。」虽然他是和平爱好者,但世间小人众多,暗箭难防,做人得当心一点才能活得长久平安。「不许妳乱跑。」
「早去早回,Bye-Bye。」她挥了挥安好的那只手,并送他一记飞吻。
唉,纠缠多年的恩怨情仇总算可以在今天做个了结。虽然是上一辈的过往旧事,不该由晚辈插手过问,但事关她未来的亲密爱人,教她怎能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他抱着怨恨过一辈子呢?用点小手段是为大家好,应该可以被原谅吧……
至于他唾弃鄙夷的「漱石门」,更是一桩对她的考验──如何让他心甘情愿地主动争取竞技权,正是她的下一个目标。
也许,在「十人竞技」展开之前,「御」石之「风」将徐徐地吹起,如春风般轻柔……
湛天剧院,「魔祭」公演首日。
「你到底有没有拿招待券回家呀?」尹梵心身着「仙衣」典雅如梦的戏服,站在舞台布幕后方,脸上却写满不耐与厌烦,第八百次问向身旁不动如山的应御风。
这出「魔祭」延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上演,一方面是为了她的肩伤未愈,一方面则是他的身分曝光之后,引来前所未有的影响,不但练舞的时间大幅缩减,甚至连跟她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姜还是老的辣,连整人都高杆得很。她不得不承认,甄宗佑这尊如来佛终究还是揪住了他们这两只险险逃脱的小猴。
自从三个月前,第十一次上尹家求婚失败之后,应御风终于竖起白旗,不得不与甄宗佑正式恢复父子关系,连袂上门提亲,尹氏大家长尹德仲这才批准了小两口的喜事。
「我寄了邀请函,他们收到之后来或不来,与我无关。」应御风冷冷回答。
明知道是自家人在暗中扯后腿,但为了娶得佳人为妻,即使吞下再多黄莲,他依然甘之如饴──但可没保证往后不作怪、不乘机挟怨报复,就像现在。
反正老头够强,手底下有一堆消息灵通人士为他卖命,就算他故意打错公演日期、写错地址、并且刻意拖到最后一分钟才寄出邀请函,应该也不会有人缺席才是。
「你知道仲爷爷的条件,玩得过火是你自己倒霉。」她直直瞪住他,俏颜紧绷。
尹家人最讲究的便是亲情伦理,尤其八十好几的仲爷爷更是一丝不苟,容不下无视长辈的年轻小伙子。以他「欺宗灭祖」的举止来说,没被扫帚轰打出门,就该躲到墙角偷笑去了,要是再不识相,恐将无缘成为尹家的第二位女婿。
「这种废话听得很厌了,下回麻烦发明新词。」应御风一身黑袍,外罩深蓝色披风,颇能凸显其性格中的阴暗面。
甄家那票娘子军来不来根本不是他关心的重点,时傲会不会出现才是他注目的焦点。
在这半年内,他不断地寻找时傲,但是一直杳无音讯,甚至老头也查不出时傲的落脚处,连石纪平与时倚芳的伤势恢复得如何都不清楚。
唉,人就是不能做亏心事,即使是出于善意也会良心不安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