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德敲门:“小仪?”他直觉伸手转门把。
小仪脸色阴郁打开门,翊德注意到她身躯微颤,手指脚掌因浸水太久,皮肤起皱。
“我不舒服,恶心、反胃、头疼。”她平铺直述。
愤怒消褪后,紧接着是羞辱与自我嫌恶。
陈翊德伸手拥抱住小仪,感觉到她紧绷而排斥的身心在无言中缓缓松弛。
再怎样好强,强暴未遂对她仍是一个恐怖经验。
“你不能再喝咖啡了。”
良久,翊德放松小仪,命令她坐下,热了一杯牛奶给她,并找出了两片普拿疼。他从未看过小仪这么温驯听话的一面。
脱掉西装外套、领带、袜子,陈翊德搂着小仪和衣而眠。
昏暗灯光中,她开口打破沉默:“明天,我要换掉沙发。”
“好。”翊德像哄小孩似地:“我陪你,我们去选一套真皮沙发。”
“不要!”她执拗说:“我要买藤编的沙发组。”
“是!你喜欢就好。”翊德很有耐性说。
“还要换台灯、小地毯。”她说。
“那容易!”翊德慨然允诺:“把房子拆了重建也没问题--睡吧!”
第九章
暗淡月影云来去
一开始采购,李佩仪便欲罢不能,选好了沙发、座垫、台灯、地毯,然后就是原先不在采购范围内的窗帘、拖鞋、餐具……
无怪乎眉开眼笑的店员把她和翊德当新婚夫妇。“你的先生真好耐性,一般男人没有几个喜欢陪太太逛街购物的……”店员夸了他一车好话,陈翊德更得意了,拖着百口莫辩的佩仪去鸿宇名店选寝具。
“够了。”她笑骂道:“你一点都没有羞耻心吗?”
挑选寝具的男人不是没有,只不过没人像翊德那样厚颜爱发问,并且奉承得店员小姐笑得花枝乱颤。
奇怪的是,两人争相付帐时,柜台小姐一定是拿翊德的信用卡刷卡。
佩仪咕哝道:“怎么?你手上有蜜不成?”
翊德眨眼,大言不惭:“我长得帅!”
“巧言令色鲜矣仁!”
他顺水推舟进驻了佩仪的家,衣橱里挂了几套西装、休闲服,抽屉里放着他的新袜子和内裤。上班时先送佩仪到公司,翊德才去办公室。瑞旭的职员都知道:老板现在正走蜜运,喜上眉梢。
高雄分公司的困难也解决了。陈翊德爱情、事业两得意。
上个星期,翊德借口整顿分公司的机密文件,推辞了舅舅家的晚餐约会。
这一次没有理由再拒绝。
雁雪感冒缺席,餐桌上气氛沉闷,沈云筝和兄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雁雪的婚事。
翊德怏怏不乐:母亲和舅舅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忠实拥戴者。
母亲还有话说--虽然父亲早逝,不过他们两人的确很恩爱。可是舅舅他--亲身经历过的悲剧还不够吗?翊德想。
沈云筝打破儿子的沉思,开口非难:“翊德,你今年也三十一岁了。”
翊德脑中响起警讯,小心翼翼吞下一口冬瓜盅,誓言当不婚族的谎话在舌尖打转。
“如果有喜欢的对象带来给我和舅舅瞧瞧。”沈云筝如下懿旨。
他左支右吾:“我没有。”带佩仪还是小仪来?哈!他可不想闹第三次世界大战!
沈云筝不悦:“还说没有?你这阵子在哪过夜?家具都买齐了,瞒得了谁?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翊德狡辩:“妈!您误会了。”
“你别告诉我,你们在谈公事。”沈云筝喝了一口红酒:“好端端的,瑞旭广告为啥换了人?你还想骗我哩!”
“表哥的广告理念太前卫,我觉得房地产的广告还是保守点较好。”翊德滑溜说道。
“大概吧。”沈云筝皱眉:“唉!我跟你讨论的是李佩仪,不是广告。别转移话题。”
翊德还想抵赖,舅舅正色发话了:“翊德,这只是我们自家人私下讨论,没有外人在场,不必这样遮遮掩掩的。”
他颓然放弃跟舅舅斗智的念头。
“只是谈得来的异性朋友,至于过夜……”他摊手承认:“我又不是和尚。”
沈云筝耐不住询问:“怎么回事?经过五年,绕了一大圈,你还不想安定不来?那干嘛在她身上下这么大功夫?”
翊德惊疑不定:“妈。您怎么知道?”
她看了大哥一眼才回答:“我请征信社调查的。她以前开卡拉OK嘛!”
翊德怫然不悦:“您太逾越了。”
沈云筝凤目倒竖:“哪里逾越了?只要她品行端正怕什么?”
沈长峰制止了妹妹和外甥的争议:“算了!这不是重点。”他声若洪钟句句有力:“重要的是翊德心里打算如何?”
忆起雁雪惨痛遭遇。翊德不由得说出违心之论:“我可不打算安定下来。天晓得再过段日子,我们还会不会在一起?”
沈长峰眯起双眼微微点头。这个动作让翊德紧张,他觉得自己的顾虑是对的。
沈云筝叹息:“好像同居不结婚是件时髦玩意儿--算了!我不管了。”
“你表哥更糟!他说:世上只有两个女人能诱他走入婚姻坟墓,一个死了,另一个还没出生。”
“舅舅!”翊德陪笑:“那是很多年的老笑话了。”
“是吗?我看,他是存心呕我!”沈长峰挥手:“无所谓了!我还有雁雪。”
当你们父子战争的炮灰。翊德闷闷地想。于是他只好恭谨告辞。
“对了!妈,征信社的资料呢?”
“你想看吗?”她问。
“嗯。”他懒得费口舌。
“在你舅舅书房里。”沈云筝优雅步上楼梯。翊德望了舅舅一眼,心照不宣。
“哪!全在这里了。”她带回一本薄薄档案夹。
陈翊德走后,沈云筝若有所思地望着兄长:“我们是不是白忙一场了?他还不想安定下来。”
沈长峰摇头:“未必!我觉得翊德不老实,可能是怕我们从中作梗罢。”
“真可笑!”沈云筝嘀咕:“防我们像防贼!”
“静观其变吧!这事急不得。”
***
翊德逃难似地逃回自己的住处,如果,只有母亲一个人还好应付,加上舅舅的话,他根本没有反抗余地。
翻阅李佩仪的资料,他对有关自己的这一段深感兴趣。佩仪的老街坊和亲戚,对他的“凯子行径”评价满高的。对“那个开黑色法拉利的”至今印象仍深。他哑然失笑,对其中几个男性的传闻不予理会。
将档案随手搁置在书桌内,他找上简仲宇家门,他和佩仪之间,仲宇可以说是全程参与的关键人物。在他面前,翊德可以放心倾吐。
“你真呆!你母亲的脾气我们都知道的,她就像只纸老虎,外表唬人而已,你不是经常把她耍得团团转?至于你那个舅舅嘛!老实说,我看连阎王爷看了他都怕--话说回来了,你姓陈,他姓沈,你若硬着来,他也没辄,总是各人寻各自门罢了。”
一语点醒翊德,他笑道:“我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当局者迷。”仲宇这下可了:“媒人礼我受之无愧!”
“是!我要效法贤伉俪……”翊德嘿然而笑。
“真讨厌!”芝惠脸红抗议:“再说,我就拿扫把赶人了!”
“什么?”仲字大咧咧:“纽西兰?风景不错!”
芝惠伸手拧老公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