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拿把镜子照照,以为这样做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吗?哼!早得很例!”
明月睁开了双眼,平淡回答:“放心!我碍不着你的!请你走开,让我静一静。”
远远的,涵芳抱着婴儿走向凉亭来,正触动了未曾生育的燕姬一肚子酸意,她拔尖
了嗓音,恶毒细声地说道:“谁晓得那小杂种是从哪儿偷来、抱来的?!就赖在王爷的
头上?!哪有分离近一年后才蹦出个小娃娃来?!这种不知廉耻的……”
“住口!”勃然大怒的明月倏地起身,迅雷不及掩耳地掴了她一巴掌,打断了燕姬
的污蔑之词。
身子依然虚弱的明月力道并不大,只是让燕姬错愕不敢相信地捂住左颊,半晌才气
得发抖:“你……你这贱人竟然敢出手打我?!”
泼辣的燕姬飞扑上去抓打明月,随从的侍女们惊呼劝架,“夫人,别……”
“快!快请王爷来!”良善懦弱的涵芳着急催促侍女通报沐刚。
正在内书房中构思陈情书的沐刚大吃一惊,丢下了手中的毛笔,桌案上溅满了墨渍。
“不要打了!”沐刚大吼出声,“燕姬!你给我退下!”他伸手扶住了钗横鬓乱的
明月。
老天!他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齐人非福!明月一直对他不理不睬,再加上
“这笔帐”后,吃不完兜着走的人铁定是他!沐刚愁眉苦脸想。
果不其然,明月挣脱不开他的箝制,将怒气出在他身上,右手狠狠地掴了他一巴掌
——周围的涵芳,燕姬及一大群侍女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敢相信她居然敢殴打沐刚—
—明月厉声喝斥他道,“放手!把我的孩子还我!我立刻就走!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挨她打骂……认命的沐刚伸手捉紧她的右手,另外一只手将她拦
腰抱起,“别生气了!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好。回房休息吧?!”
众人瞠目结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被激怒的明月以脚踢他的膝盖,沐刚不敢碰她受伤的左肩,反而让她得以自由以左
拳打他。
“住手!明月!你的伤口会裂开!”脸色大变的沐刚着急地将她放下,转而紧紧夹
住她的两臂。鲜血又渗出了纱布,单薄的夏衫也染上了几点淡红。
顾不得有旁观者在,沐刚颜面尽失地低声哀求:“明月!你要生气,要打要骂也等
你伤好了再说!就算你要抽我一百鞭消气,我也认了!你何苦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你……你这个满口谎话的卑鄙小人!谁信你?!”明月气得脸色通红,声音破碎:
“我怀胎十月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孤苦伶仃忍受临盆痛苦的时候,你人在哪里?!
我荒山夜宿,千里奔波的时候,你人又在哪里?!这种耍嘴皮子的甜言蜜语……我不希
罕!”
“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只是不想连累你……”沐刚低声下气说:“如果我早知道
你已有妊,绝不会那样欺瞒你。”
气昏头的明月含泪冷笑:“喔?!是吗?你又怎么能肯定这孩子一定是你的骨肉?!”
“父子天性,绝不会错的。”“惧内”已成习惯的沐刚连大气也不敢喘,依然低声
下气地请求明月回房休息。
直到沐刚半求半劝地将明月“架”回房里后,涵芳才饱含深意地看了燕姬一眼,对
众人说道:“现在,你们该清楚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吧?!”
※ ※ ※
发了一顿脾气后,明月又静养了一个月。
人参鸡汤、冰糖燕窝、建莲红枣茶、灵芝、茯苓、何首乌……每天三餐饭、四帖药、
六种补品,让明月吃得极不耐烦。
全府上下都晓得她是王爷心爱的人了,对她的要求完全有求必应,也因此,明月一
开口要蓝、白两疋粗布时,没人敢违拗、质疑她,忙不迭双手奉上。
一看见她又在缝制男衫时,沐刚极为不悦;又不敢触怒她,只好吩咐涵芳将旭儿交
给可靠的奶妈,偷偷藏在府外民宅。果然,伤势痊愈的明月真的换上了男装准备离开西
平侯宅邸;却因为找不到儿子而慌乱发怒。
“我的孩子呢?”她闯进了沐刚的卧室,厉声质问:“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明月,你别忘了,旭儿也是我的骨肉。”沐刚冷静反驳。“我不会把他交给你。”
“你!你这个该杀千刀的强盗!”明月高声怒骂:“你没有资格抢我的儿子!”
服侍沐刚的小厮们纷纷尴尬走避,不敢管男主人的“家务事”。
“旭儿是我的孩子,而你是我的妻子!”沐刚语气柔和坚定地说。
妻?!愤怒的红晕浮上了她的双颊,这一个谎言,她已经听够了!
“不要脸的强盗、土匪!”气极败坏的明月口不择言:“欺心的贼胚子!”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沐刚微微变色,“明月,虽然是一时气话也得有些忌讳!”
“贼就是贼!”明月提高了声量,“偏说你是贼!怎样?!坑杀人的红贼!”
“明月!”沐刚发怒一把抓住了她,仍然阻止不了她口口声声“红贼!红贼!”的
咒骂。
老天爷!沐刚咬牙切齿,这女人实在不可理喻,怎么辱骂他都没关系,他也认了,
只有“红贼”兹事体大——因为普天下都晓得:朱元璋在自立为吴王之前正是投靠“红
军”当小兵,后来才慢慢壮大势力,自成气候。统一中原,登基为皇帝后最忌讳“红贼”
字眼,还大兴文字狱,诸臣奏折中“作则”被他疑为“作贼”、“取法”疑心为“去发”、
“有道”疑为“有盗”,以为文人谐音暗骂地做过红巾贼、做过和尚,一律都杀了干净。
——尤其现在西平侯府邸中尽是义父的眼线,明月也该晓得“隔墙有耳”的道理才是!
无计可施的沐刚用了最有效的方法堵住了她的嘴巴。
缠绵深吻堵去了明月的咒骂,也拭去了大半的嫌隙……。
西平侯宅邸难得如此安祥地渡过一个柔情似水的佳夜。
唔……!也许在夜阑人静之时,堂堂的西平侯王爷,还打点了百般温柔软言相求,
并跪上一跪才挽回了明月的心……不过除了天上繁星弦月看的消楚之外,外人又哪里可
以得知?!
冰释误会的两人绻缱情浓,最后的考验也横亘在面前。
老皇帝要宣召“未来的儿媳妇”觐见!
换上了清素淡雅的服饰,明月在沐刚的陪同下进宫面圣。
老皇帝的脸色阴沉吓人,额头上的皱纹如刀刻斧凿。任由明月跪了半晌才缓声开口
赐她平身。
“听说:你在二十八日夜里发了一次脾气!骂了些不该骂的恶话?!妇道人家应
‘以夫为天’,岂有辱责丈夫贻人耻笑的?!”
双颊飞红的明月连忙磕头谢罪,知道自己的一时鲁莽连累了沐刚,她低声说了悔意
和江南间的乡谈:“南方夫妇斗气时还有‘膨肚短命’、‘老杀才!’的恶咒,然而那
仅是一时气话,岂有真希望夫婿短命的道理?!”
这两句话勾起了老皇帝的童年回忆——他的母亲、兄嫂也常用这些话骂自己丈夫。
微笑浮现在老皇帝唇边,这未入门的儿媳妇真是冰雪聪明,摸清了他的脾气。
“罢了!不痴不聋,不做阿翁。”他宽恕了明月。
“谢圣上宏恩!”明月磕头再拜。
老皇帝慎重其事地下令礼部行聘、由傅友德将军权充女方亲人,隆重风光地将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