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召宁捻微笑,“正是如此。”难得儿子开窍了。
“那现在……”段观波脸上有丝忧心,毕竟西门雪能名扬武林,自非易与之辈。
段召宁明白儿子的颇虑,“昨日我接到传书,那批负责缉拿的高手已经到了山庄附近,想来就快到了,到时再来商议对策也不迟。”
话虽如此,可他心中仍有一丝不安。西门雪的功夫委实太过人,即使他拚命说服自己江传言不可尽信,但传说中西门雪出入化的绝世造诣,仍是让人忌惮。
“对了,听总管说庄里来了客人?”在这关键时期,应该避免闲杂人等进庄,以免节外生枝。
“是。”段观波颌首,然后赶在段召宁还未出口之际,急急补充道:“不过南公子并不是什么可疑人物,托他之福,今日我才能和雪儿安然而退。”
段召宁拧眉沉吟,“是他出手救了你们?”时机似乎太巧了些。
从话中听出父亲仍未全然放心,段观波又道:“雪儿与他是旧识,确实不是什么危险人物,爹大可放心。”俗话说物与类聚,单纯守礼的雪儿所结交的人物,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奸恶之徒。
“是吗?”段召宁闻言,宽心不少,随口问:“你他叫什么来着?”
“南雨。”
“南雨?挺耳生的。”
“听雪儿说,南公子虽然身手俐落,但不喜欢在人前显露手脚。”段观波本想将南雨一身惊人武学全盘托出,但稍一思索,又觉无此必要,便以一句“身手俐落”轻描淡写的带过。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不希望段召宁因此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多添麻烦。
段召宁手一摆,“既然如此,你就让总管好生招待他,别失了礼数。”
“孩儿知道。”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叩门禀告道:“放禀老爷,总管派小的来传话,说是您在等的人来了。”
段召宁心知是缉拿西门雪的人到了。“请他们到书房。”大厅人多嘴杂,非是商议重事之地。
不一会,总管领着十二位大内高手到书房。
“各位大人——”段召宁客套话还未出口,便让其中一人打断。
“段庄主,抓人事大,有话我就直说了。”
“请。”话被截断,段召宁心下难免不快,但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为首之人眼四下飘移,与其说是在找寻什么,不如说是在提防些什么。
好半晌后,虽见无可疑之处,但他仍是一脸不安的走近段召宁,压低了嗓子——
“我们怀疑,西门雪就在承恩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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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真心,接着就是抉择的时刻。
只是,练雪没想到时候来得如此快。
“段伯伯,这是……”练雪不安的环视亭外众人。
凉亭外,围着一群人,手中或是执刀、或是持剑,再不也是一脸杀气腾腾,连一向和颜悦色的段召宁也是一脸凝重,而一旁的段观波则是拚命的向她使眼色,练雪心知情况不妙。
难道西门雪的身分被拆穿了?
“雪儿,你出来。”段召宁沉声喝道。
雪儿是几乎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想来一定是让西门雪不知用什么方法给瞒骗住了。
“可是……”练雪迟疑的将眼光移回坐在对面的西门雪身上。
西门雪仍是一副好整以瑕的闲懒态,“别担心。来,喝杯茶。”他举手倾壶,将香茗徐徐注入练雪面前的杯中,“这茶勉强入得了口,承恩山庄确实有点分量。”
“我……”真是的,这个时候谁还喝得下茶!
西门雪单手支着头,魅眼一勾,笑道:“怎么,不相信我?”这点人他还不放在眼里。“小心茶凉了,赶快喝吧。”
练雪脸一红,乖乖的喝了一口茶。
他怎么又用这种眼瞧人哪!外头这么多人……
西门雪也举杯就口,“就你们这些人?”发话的对象虽是包围的众人,但他的眼光却一直停留在练雪脸上,丝毫未曾施舍一点注意力给亭外那群手心已然冒汗,连兵器都快握不住的高手们。
这人就是众人闻之丧胆的“鬼煞仇心”西门雪?
虽然他们很难相信跟前这个柔情似水的男人,竟会是传闻中杀人如麻的一流杀手,可是从他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就让他们心头一颤,顿起寒意,以及自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凛然冷绝的气势,却又让人不得不信。
不过他们好歹也是大内高手,怎么忍受得了西门雪这般目中无人的高傲态度。
“西门雪,你杀了宝成小王爷,还不束手就擒?”段召宁挟地头蛇之势,率先出言。
西门雪这下连话都懒得回了。
啧!好没创意的喊话。
看段召宁一张老脸气得涨红,练雪试做最后的挣扎,“段伯伯,南公子他……”
忽地,从一旁传来阴恻恻的痖痖声道:“没想到闻名天下的‘鬼煞仇心’,原来只是个藏头畏尾之辈。”
躺在承恩山庄大厅内那七名原本欲杀段观波,却反而送了命的国舅府死士的尸体,其中一人额上致死的那支“冰魄银心”,就足以明这个“南公子”的真正身分。
没有多说什么,西门雪手中茶杯成了一泄陶沙,徐徐从指缝中落下。
众人看了,心下皆是一震。
西门雪张开手掌,余灰散做一风烟尘,眨眼即逝。
“茶虽好,可借茶杯不怎么样。”他闲闲的看着飞散的残灰消逝,一脸可惜。
练雪一回神,急急拉过他的手,惶急担心的问:“你的手……”他没被割伤吧?
西门雪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任由她审视他的手,享受着佳人柔腻小手带来的丝般触感。
“雪儿?”段观波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居然毫不避嫌的在大庭广众下握着其他男人的手,脸上流露出的关怀之色,连白痴也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浅。
练雪全身一僵。
“啊!”她猛然缩回手,偏过头去,不敢迎段观波眼中的惊疑。
西门雪神色自若地又提起茶壶,“再喝一杯?”
练雪垂下头,“我不想喝。”
西门雪剑眉一扬,“没心情吗?”眼角余光淡淡扫过段观波,毫无温度的瞥视,让段观波不由得心里打了个突。
好冷的人,就算是笑着,也让人感觉冷如霜冻。
练雪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她还没准备好,准备面对这一切……
她的犹疑、不安、愧疚、彷徨,感染上西门雪的的眉唇边。
西门雪脸上笑意倏然一敛,缓缓的站起身,冷眼环凉亭四周,“那么,就让这些让你没心情喝茶的‘东西’,都给撤下了吧。”
颀长的身躯突然进发出的杀气,让亭外众人无不摆开架式,严阵以待。
同时,练雪让他话中隐含的怒气逼得抬起头,“你……”他又要杀人了?
西门雪极其缓慢的抽出背上的玄柄长剑,从日曦照在剑上反射出的银光间,她又见到熟悉的那抹宠爱笑容。
“乖,闭上眼,一会就好。”西门雪语气中是与冷芒吞吐的寒剑截然不同的柔意轻哄。
“但是段大哥……”不论她与段家之间会有怎样的结果,毕竟练、段两家间有不可磨灭的深厚交情,她没办法坐视不管。
西门雪抽剑的动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深思,“我自有分寸。”他以温和却坚持的眼,制止了练雪已升到喉头的话语。“闭上眼,梅儿。”
凝视着他手中已然出鞘的长剑,剑上闪烁的寒光映着他脸上的邪煞之气越发冷凝,练雪不禁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