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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温暖,在楚琳睡梦中的微笑可以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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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天,公司同事都吵着要她请客,看来张董真的已经认定她了!
楚琳仍然守口如瓶,任众人如何激将,也不说出她和铭生的“革命情感”。
反正,没有人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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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妈对于“春犹堂”想主导整个案子有点意见。
照理说,程序应该是由总公司、分公司再到经销点,如果改成分公司独立作业,不但财务要重新分配,在心理上、面子上,干妈都有“女儿飞了”的不舒服感。
当然,自己的亲大哥和别人不同,不过,醋意在所难免,她埋怨楚琳“一面倒”。
经过一番解释,楚琳不得不说出这次计划其实是想帮助铭生独当一面。
“干妈,我不可能嫁给铭生的,真的!”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铭生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么认真过,以前,台中只要配合台北便好了,可是,这件案子他几乎全心投入,我只不过在旁边做些提示的工作。”
“干妈,你别误会,我发现张董故意不管事,为的就是让铭生面对困难,他觉得铭生太——太名仕派了,太有艺术家的潇洒作风!张董害怕退休后,铭生没有能力撑起大局。”
楚琳走到落地窗前,轻掀塑胶帘片,从里往外,见到小吴与若霞正坐在庭园池边喁喁私语,状极愉快。
“干妈?”她不知自己说的是否清楚。
“嗯,我错怪你了!原来大哥用心良苦;所以喽,你一定被董事长‘逼’得很紧。瞧你,瘦了好多。”
“没有,张董很疼我,令我惭愧;铭生与我,感情更是好得像亲兄妹,只不过……干妈,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你不觉得奇怪,铭生为什么从来没交过女朋友?”
“你是说,他是……”
“我不在意他的情感走向,那是他的自由。”
“话不能这么讲,如果这孩子走偏了,我们要快快把他纠正过来!”
“这个嘛,目前并不重要。干妈,张董认为有我在,铭生就会正常了;公司也是如此,他要我去弥补铭生的不足。”
“你阳刚、他软弱;你健康、他苍白;你动作快。他手脚慢……唉!难为你了,世间万物如果都这么容易安排摆布,人们就不会活得如此辛苦了!”
“正是。”
老小一席话,解了心结。
干妈望着高挑的身影退出办公室,心底升起一阵感触,是喜悦也是惆怅。
我们真的老了,世界该让给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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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琳打电话给铭生。
“OK!进行吧。我要多留几天。”
“什么,你要我独守空闺?”
“没一句正经话!让我休息几天嘛。”
她计划陪老妈去假日花市逛逛,也想多买一些工具书;好久没去重庆南路了,她想。
穿绿制服时,最喜欢沿着广阔的大马路走着,那时候,她正狂热地迷恋着一位宪兵,因为他的五官很像爸爸。
每天放学,她都会经过重庆南路,沿着走廊骑楼,欣赏精心设计的新书封面,有些海报更吸引人。她虽然想买,但随之一想,多半还是忍住了放在口袋中的手。
现在,有能力了,那份年少痴狂却已不存在。
“多多”迎上前,吵着要她抱,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好重,收敛点吧!”嘴上这么说,但看到“多多”圆滚滚的身子,还是禁不住又亲又抱的和它厮混起来。
“多多”故意和主人玩“追”迷藏,它四处躲,楚琳都能毫不费力地揪出来。
“再来一次!”楚琳命令。
“多多”咻的一声跑开了。
“好了没?看我的厉害!”她真佩服“多多”的灵性。
可是,这次却让她惊奇地说不出话。
找遍客厅、浴室、阳台都不见“多多”的身影。
楚琳暗想,一定躲在妈妈床下。
她伸长手,往床下捕捉“多多”,怎么不见狗影?
突然,她碰到了一个装鞋用的纸盒子。
拖出来打开一看,楚琳目瞪口呆。
那是一封封熟悉笔迹的来信。
信上收件人写着是给“楚琳”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母亲为何要把它们藏起来?
她坐在地板上,颤抖地抽出其中一封信。楚琳:
我知道不应该再打扰你。
人们常常用个人的经验来替别人思考,并理直气壮地认定自己是对的。
可笑的是,在情路上我根本没有经验,往往只凭着一己之私,我不能说“要爱就爱”。
这段时日,寄给你的信皆石沉大海,我可以体会你的难处;不过,楚琳,我们就不能做做朋友?
军中生涯枯燥无味,但在体魄的锻炼上,却使我更强健茁壮了!
你一定想象不到我现在的样子。
祝
平安
季伟×月×日于成功岭上
他当兵了?楚琳才想起时间不止在她身上创造改变,连季伟、津平都和过去不同了;其实,成长并非一蹴可成的——咦,这不是妈妈的话吗?
她摇摇头,冲着一堆信苦笑。
继续翻阅,她信手再抽出一封。楚琳:
我打过几次电话,楚风说你调到台中分公司去了,我问他电话,他说不清楚。
是真的吗?那我们离得并不远,我也是在台中。
假日时,很多女孩穿着入时、花枝招展的上成功岭来探望亲人。我很少回台南,多半是独自到台中审区走走、看看,这个城市愈来愈繁华了。
说到台南,为了母亲墓地的事,二哥、二嫂、大姊的看法和老爸不同,惹怒了老人家……
什么?楚琳失声掩口,她不知道季伟的母亲已经过世了,那他一定很痛苦。
赶忙找寻日期,她发现正好是二年前她初到台中之时。
那么,季伟的休学、火车站的临别问候,都表示他正面临着命运的考验。
楚琳心想,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必定如信中所说的“成长茁壮”了。
“多多”终于忍不住地摇着尾巴跑进来,东闻西嗅地一头钻进纸堆里。
它嘴上咬着一封信,正在顽皮地撕扯着,仿佛如临大敌一般。
“不可以!‘多多’。”楚琳骂它,抢回了沾满口水、支离破碎的信。
将它拼凑整齐,她顺着字迹看下去。楚琳:
我已经习惯对着空气倾诉。
你消失了!真的消失了。
但在我心中,你鲜活的倩影、甜美的笑声,却一天比一天清晰,永远不会褪色。
说来好笑,暗恋你的时候,我提不出勇气告诉你,深怕会失去你,而终于鼓足勇气时,却又吓跑了你。
总而言之,我仍无法拥有你,是不是?
上个月,退伍后返回台南,我成天游手好闲的放任自己重温当“老百姓”的滋味,结论是差强人意。
我的生日在秋天。
金黄丰收的季节,怎么我却觉得“空”得有些心慌?
你到底在哪里?我的信你都收到了吗?
昨天特别跑回小时候住的地方,现在已经盖起公寓来了,寻找往日的旧梦,期待老巷子里会出现儿时玩伴,冲着我叫、对着我笑……
想来伤感,我也已不复当年的心情了。
期待是磨人的,你还要折磨我多久?
……
滚烫的泪珠滴落在楚琳的手背上,也模糊了季伟的字迹,点点的泪花将浅蓝色的航空信纸,渗透出软薄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