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体温,但是你活着?”凌睿唐眯细了眼眸,眼前的事物荒诞得令人不可置信,但所有的证据却全部指向一个地方。“我怎么能相信这种事情?这世上根本没有人连体温都没有。”
“所以我才说我不是人。”陶晚晶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但她还是勉强地牵动嘴角,“在正常人的看法中,我是个妖怪。”就因她特殊的体质,从小得知她身分的人,从来没有将她视为相同平等的生命体,她早已习惯别人把她当怪物看待,这怪不得他人,因为对雪女穿凿附会的传说产生无知的恐慌,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怕她,甚至将她赶出她一直热爱的地方。
她该平静地接受他的惊奇,但在她心灵深处的一个角落,却不希望他像那些已经得知她秘密的人,虽然过往的经验已经令她麻木,但她的心却害怕听到他的排斥,在最深层的希冀里,她居然渴望这个认识不到几天的男人能接纳她的身分。
她的心跳因紧张而飞速地加快,然她自己连想都不敢想,万一他吓得夺门而出,或是找人来抓她的时候,她该怎么办。。
凌睿唐沉思地瞅住她圆睁的大眼,里头随着灯光闪动的盈盈水波将她的眼衬得更为迷人,轻灵得仿佛遗落人间的仙子,凝脂般的脸颊犹如雪地般的白皙,与浅粉色的朱唇映出明显的对比,他知道她的面容无论何时总不像人间所有,但她……当真不是人类?
“你没有问题要问我吗?”陶晚晶极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企图打破场面的紧绷。紧盯着她打量的深邃眼神一向令她难受,她不喜欢他沉默的注视,起码他也该说点话,好让自己的心不会疯狂地在脑子里胡思乱想。
“你希望我问什么?”太多的问题在他脑际盘旋着,到现在他还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整理这些纷乱的思绪。
陶晚晶摇了摇头,脸色微赧,“我……只是不希望你太沉默。”真糟糕,自己是怎么搞的?看起来比他还要慌乱,她又不是没有经验,过去早已有些人得知了她的身分,但她从未在那些人面前那么慌乱过,通常的情形是那些人远比她还混乱,她从来没有遇过得知事实后如此平静的人。
她小心翼翼地启唇轻问:“你……能帮我保密吗?”她希望自己能相信他,但她又我说不出可以相信他的理由,毕竟她和这个男人相处不到几天的时间啊,她的过去给了她血淋淋的事实,她不可以太过天真地随便信任人。
凌睿唐又静静地瞅着她忐忑的神情,平静的面容令人不知道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仿佛享受着她惊惶的表情般,迟迟不给她一个答案。
陶晚晶的脸色随着时间的飞逝而逐渐苍白,他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他都没回答?危机频频地向她的理智提出警告,像他这样的反应通常不会有好结果;他若愿意替她保守秘密,又何必拖了那么久还不回答?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他想做什么?他会拿她的秘密要胁她吗?还是……
陶晚晶愈想愈心慌,不由得紧咬唇瓣,不该说的,她连相信他都不应该,她后侮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
凌睿唐突然伸了个懒腰,脸上换上一副颇为无赖的表情,“我肚子饿了。”
“什么?!”陶晚晶猛然地抬起头瞪着他,表情错愕极了。
“我说我的肚子饿了。”凌睿唐的嘴角飘忽地漾上一抹笑意,“当我肚子饿的时候,我满脑子能想到的只有食物,你只有带一包泡面回来吗?”他瞅着那包肇事的泡面,以他壮硕的身躯,一句泡面连塞他的牙缝都塞不够。
陶晚晶愣愣地颔首,她的泡面和他要不要守密……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不饿,那这包泡面就给我吃喽。”凌睿唐露出贼贼的笑容,从他惟一的行李袋里挖出一根电汤匙,“还好早有准备,终于可以吃饭了。”
“你……”陶晚晶吃惊地望着他,骨子里节省的天性不禁又冒出头来,她连忙起身跑到旁边跟他抢起那根电汤匙,“不准!”
“你干什么啊?”凌睿唐怪异地睨着她,她该来抢的应该是泡面,怎么跟他抢起电汤匙来了?电汤匙又不是她的。
“不准用电!”开玩笑,虽然水电费算在房租里头,但万一房东觉得电用得太凶而加她房租怎么办?她才不想再负担多余的电费。陶晚晶努力地将电扬匙抢过来,神情比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还要坚决,“你晓不晓得电汤匙有多耗电量?泡面用冷水泡就行了。”
用冷水泡?凌睿唐无奈地朝天翻了翻白眼,她啊,还真不是普通的吝啬。
凌睿唐沉思地挥过扫把,额间隐约的汗水充分将他的认真表露无遗,他飞速地将地上的垃圾倒进垃圾车中,而后又埋首苦扫,似乎企图将台北市的地面扫得比最注重市容的新加坡还干净。
“少年耶,早哦!”一只极有力量的手打上他的肩头,拍在他结实的肩上,对他而言,好像被蚊子叮到似的。
凌睿唐回头望向来者,脸庞和善地笑开,“房东太太,早,出来运动吗?”
“当然啊,人老不多动一动,难道天天早上起来等着进棺材?”房东太太也回给他一个微笑,“你很努力哦!我每天看你天还没亮就出来工作,现在像你这样肯做这种苦力工作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房子住得还习惯吧?”
凌睿唐笑了笑,“住得很好。”如果晚晶别那么节省会更好,他在心里暗自补充了一句。晚晶每天竟然限定两个人的用电量,而冷泡面吃起来实在令人倒足胃口,这么冷的天气,他居然连喝口热汤都觉得是世上最大的享受,虽然他离开凌家还不到两个礼拜的时间,但以前在家里过的那种富足的生活,在感觉上似乎已经离他很远。
他的寒暄给了房东太太满意的表情,“住得好就行,我已经很久没遇到像你这么好的房客了,长得好看不说,个性勤劳又节省,对人也是笑容满面的。”她顿了顿,想起陶晚晶每天悲惨的脸色,“你老婆是怎么啦?每天看她脸色都很难看,好像被人倒了好几百万,像她那么漂亮的人不应该每天都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叫她多笑一点嘛!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凌睿唐实在不知该怎么回应这个显然好管闲事的房东太太,当人对人表现出和善的同时,有时往往会多去干涉别人的自由,这是一种关心,可是换句话说也是一种侵略。他摇了摇头,笑容依旧挂在脸上,“没有的事,晚晶平常表情就是那副模样,她的人比较多愁善感了点,其实没什么大问题。”
“是这样吗?”一少了可以磕牙的乐子,房东太太有些失望,她微微点头,仍不放弃地又拍拍他的肩,摆出和蔼的神色,“如果有问题可以找我谈,我最乐意帮别人解决问题了。”当然其中一部分,她也喜欢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谢谢,如果真有问题的话一定请你帮忙。”凌睿唐轻松地挡回她想深入探讨的好奇心,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今天又去跳土风舞吗?”
“当然。”房东太太笃定地笑了笑,“一天不跳就觉得全身不对劲,好啦,不打扰你工作了,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