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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页

 

  “真是只暴龙。”阎月苦笑地瞅着指上的齿痕,由明显的痕迹可看出她咬得一点也不留情面,完全把他的手指当成最坚硬的食物对待。

  “什么?”凌艾荷得意地眯细眼再咧开嘴,又露出她森冷恐怖的牙齿。

  “没事。”阎月的眸里闪过一丝异光,兴味地瞅着她挑衅的面容。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什么叫“以牙还牙”的道理,而他会亲自示范,“有时候装傻也是一种幸福,太过精明的人会活得太累。”

  凌艾荷缓慢地敛回高扬的嘴角,“这是拐个弯骂我太傻?因为不懂得装傻,于是活得很痛苦?”

  阎月不置可否,在和她先前的相处经验中,他早已得到教训,她的个性中隐含着害怕被人伤害的因子,于是最轻微的一句话都会让她马上建筑起自己的防备而攻击对方,不管对方出善意或是恶意。他的心里隐约地泛起一抹怜惜,她的个性……唉,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啊!过去她太过强迫自己成熟,却忽略了成长过程中应有的快乐,他看到的总是一个内心深处不快乐的孩子。

  久等不到阎月的回答,凌艾荷下意识地别开他热烈注视的眼光,“你都是这样吗?想尽办法去窥探别人的内心,当遇上询问时,总给我完全毫无相关的答案,或是沉默不语。”他不明白当他有这种反应的时候,她总会有种错觉,像是在儿时做错事时,承受父亲无言而责备的眼光,却又告诉她该怎么做,要她自己在错误中去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

  也许在外人看来是开明正确的教育方式,在自己的身上得到的却是与众不同的感受。旁人羡慕她独立自主的个性,但他们却不明白在她学习的阶段中,有多么惶恐自己会做错事,她害怕周围人对她失望的眼光。然而长大了,她学不会依赖,也学不会如何将自己的成就与痛苦和别人分享,她一直相信自己是个成熟而独立的个体。这就是她的精英教育啊!养成了一个冷血的怪物。

  凌艾荷抿了抿嘴,将自艾自怜丢到心灵的最角落,对阎月如同父亲的反应心里有些淡然的失落,“也许我不该等待你的回答。”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你问了连我也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她脸上的生气又消失无踪了,他真该明白自己绝对不能提起严肃的话题,否则以她的死脑筋就会开始往牛角尖钻,或许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遭遇才会养成她这样的个性,但她的确对自己太过严厉,“因为每个人的思考层面不同,所以我无法针对每个人做出公正的评断,倘若以我的论点对你的问题做出批评,岂不是对你很不公平?”

  “没有人可以做到完全公正。”凌艾荷精准地抓到他话中的重点,喃喃地重复过一次,她嘲弄地笑了笑,“这是承认你自己的缺点吗?”

  “承认自己的缺点,甚至欣赏它,有什么不好?”

  凌艾荷难以置信地瞅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有那样的自信?即使是自己的缺点,他都毫不犹豫的接受、包容它,甚至引以为傲?那不是普通人说办得到就办得到的事啊!当她发觉自己的缺点时,她只会想尽办法掩饰、漠视它的存在,努力将缺点修正过来;然而为什么他能接受完整的她,即使是个性中不完美的地方?这样的人好恐怖!

  “别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阎月缓缓地咧开笑容,冰绿色的眼眸一闪一闪的,未了又补了一句,“我会害羞。”

  凌艾荷“嗤”的一声,差点为他突来的幽默感爆笑出声。害羞?这是一个死神会说出口的话?拼命地抑下梗在喉头不住颤动的笑意,但她发觉自己的自制力变差了,居然还是让泉涌不断的笑声低低地涌了出来。

  阎月满意地微笑,“我喜欢你的笑声。”在笑容间,她总是精锐的眼眸也跟着笑意而温和了许多,他总拒绝不了内心想看到她笑的样子。而最重要的,他想勾起她对笑容的记忆。

  “你……”该说他是怪人吗?似乎在客观的论点相较之下,她才是怪人,凌艾荷实在不明白他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但她的确欣赏能适时发挥幽默感的人,比起一些整天道貌岸然的老学究好多了。她缓缓地停下了笑声,瞅着他的面容,“你……”她飞快地在脑中搜索着字句,最终找到一个词汇来形容他,或许不够贴切,但那是第一个跃上她脑海的观点,“好可怕。”

  “可怕?”阎月扬了扬眉,着实想不到她会用“可怕”来形容他。他的笑意未减,在一瞬间漾过一丝可以称之为“宠溺”的谜般温和眼神,“也是你说对了,我是个可怕的人,而这个‘可怕的人’打算带你去做些可怕的事。”

  ***

  跟着阎月进到医院的另一间病房,凌艾荷顿时明白他所谓“可怕的事”究竟是什么,她的脸刹那间转为苍白,泛冷的寒意直直地袭上她的脊梁。先前温暖的感觉不见了,她望了望阎月的背影,他身上的黑袍下摆莫名地翻腾着,有如黑天使的羽翼,张牙舞爪地向她宣称他的身份。

  是啊,她怎么忘了?忘了他是一名死神,忘了他正是终结生命的执行者。凌艾荷将视线移至病榻上的人影,随即被紧紧地抓住了视线,无法移开。巨大的白色绵被几乎淹没了蜷在床中央的瘦小躯体,那是一个约莫六岁病入膏肓的小男孩,消瘦得几能见两颊凹陷下的颧骨,由他苍白的脸色和身旁的仪器看来,谁都能明白这个小男孩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小男孩并不是孤单的,床边有个女人坐在一旁,面容憔悴而绝望,看来是小男孩的母亲。她正翻阅着报章杂志,但看得出她的心思仍挂念在小男孩的身上,不时地转头望着熟睡中的男孩,她的眼里承满担心。整个病房只听得见机器运转所发出的心跳测试声,还有在病房里挥之不去的阴沉。

  凌艾荷猛然地后退,想逃出这间病房,但阎月却像背后长了眼睛般地阻止了她,仅是单手精确地拉住她的手腕,令她想跑也跑不了。她拼命地甩着他的手,甚至考虑咬他,但他只是回过身来,直直瞅视着她不发语。

  “这就是你说的‘可怕的事’?勾这个可怜小孩的魂魄?这就是你带我回医院的原因?”凌艾荷的声音带着颤抖,她望进他冰绿色眼眸的深处,不再存有她看过的友善,翻搅的仅有初次相见时他那逼人的危险气息,冰绿色的寒冰眼眸有着她死前凝视过的冷酷和淡然。

  “为何你可以冷淡的面对自己的死亡,却不能面对他人生命的结束?”她的反应之剧烈颇出他的意料之外,不知她究竟为了什么而如此惊慌?

  “放开我!”凌艾荷狠狠地啃住了他的手臂,意图使阎月放手,但他不仅没有作声,反而将她拉进他的怀里。她浑身发着颤抖,紧闭双眼不去试想待会儿有个年轻的灵魂将步入冥界的旅途。

  “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勾魂会引起你重温死亡的过程?”阎月费力地压下她的挣扎,结果肩上才被她咬过的伤口再度受到攻击,他暗咒地忍了下来,支起她的下颚强迫她正视着他,“看着我,告诉我你为何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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