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卫,怎不落座?」摸摸鼻子,程业微微侧弯摆手,态度有礼地邀她坐上主位。
「城主还未到,剑卫不敢落座。」她低声开口。
她的回答,让校场上的人又开始耳语起来。
「就说嘛!她只是帮寒君策打下盟主之位。」
「呼!不必屈居于女子之下,俺放心了。」
「可是听说寒君策武艺极差,让武功比我们还低的人当盟主,怎么叫人心服!」
「更何况寒武城虽然号称不插手江湖之事,以前却曾经帮助过西蜀邪教,行事正邪难辨不说,就是一些暗地里会耍的手段也教人不齿,怎么能让寒君策当咱们正道的龙首?」
「只要想到寒君策在比武之前那种嚣张至极的模样,就让人火冒三丈!」
「是啊,还听说之前许多高手莫名惨死,很有可能就是寒武城搞的鬼,说不定今天的比试也是他们靠些阴险手段才会赢的,否则程门主哪有可能会输给这个黄毛丫头……」
耳语未停,一阵清亮的朗笑声突然从校场门口传来。
「看来,我的护卫仍是如此忠心耿耿啊!」
「城主。」荧阙见到他,习惯性地想单膝跪礼。
寒君策迅速取下手中折扇的装饰玉扣,朝荧阙的膝盖飙射而出,荧阙吃疼,连忙稳住身形,那身势看起来就好像宠妾在向其夫婿行礼一般。
他射出玉扣的速度太快,力道太巧,在场众人根本没有办法瞧清,反倒都因为荧阙的动作而瞠大双眼。
原来剑卫和寒武城主是这种关系……
也难怪了,绝色美人日夜守在身旁,只要是正常一点的男人,会放过她才是有鬼!
「寒城主,请上坐。」程业等寒君策慢慢走近后,开口请他坐上主位。
「程门主,你是在说笑吗?这个主位是留给今日胜出的武林盟主,寒君策又怎么敢僭越?」他摇开折扇轻笑,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
程业被他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满心怒气就快要掩藏不住。
「寒城主,剑卫不是为你而出赛擂台的吗?」在场突然有人问道。
「谁出赛,谁胜出,谁就是盟主,这不是召开大会以前就定好的规则吗?在场豪杰又怎么可以容许代人出赛这种荒谬的事情发生?」
寒君策的一段话堵得众人哑口无言,之后他轻巧地将扇子合上,侧身对荧阙揖礼。「盟主,请上座。」
因他持扇的手在空中画出半弧,所以程业眼尖地发现扇柄流苏的异样。
「寒城主,你的扇穗……」
「唉呀!瞧我真是太不小心了,竟然连环扣什么时候掉了都没有察觉。」寒君策连忙挺直身,心疼地看着手中那看来价值不菲的丝绢折扇,将扇子左翻右转之后,懊恼地开口自责。而后朝荧阙伸出手掌,以命令的语气说道:「剑卫,我的玉扣呢?」
荧阙低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玉扣,无言地朝寒君策摊开双掌,态度恭敬。
没想到寒君策却直接将折扇扔到她的手上,语气轻狂地开口命令:「已经有缺陷的东西,本城主不想要、也不屑要了,妳帮我处理掉。」
「是。」荧阙握住扇子,轻轻应道。
所有人都静悄悄地看着他们这一番互动,个个目瞪口呆。
寒君策反复不定的心思和行为,以及暗含挑衅的举止,已经不是他们之前所以为的狂妄自大所能概括。
生平头一遭,他们会因为一个被众人认为是武艺不精的男子而心生恶寒。
「寒城主、剑卫,大家还等着你们开筵,还请快些落座吧,否则等酒菜冷凉会风味尽失的。」程业首先恢复镇定,心底已经有了主意。
「本城主素来不爱与人近身,实在无法和各位同桌共席,剑卫亦然,所以请列位原谅我们先行告退。」他转头朝荧阙开口:「盟主,妳说是或不是?」
荧阙先是轻轻点头,而后抬起始终低垂的螓首扫视全场,面容上全是冷然沉静,一点儿也没有方才那种小女人似的畏怯模样,众人心底又是一惊!
「敬祝各位能宾主尽欢,我和寒城主先行告退了。」
将场面话说完,她和寒君策交换一个目光,在他的示意下,她率先走出校场,而他则亦步亦趋,跟随在后。
宾主尽欢?怎么可能!众豪杰面面相觑。
武林盟主之争,风波未息,引燃冲突的两人已经离开,只留下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众人。
而悄悄地,已经有人暗地里鼓吹明天的变量纷争。
第三章
程刀门西院之中装饰华丽的客房内,寒君策率先走入,背后荧阙关上房门,在距离他三步之处双膝点地,沉默下跪。
「荧阙,妳可知错?」
「属下知罪,请主人责罚。」
她明白主人方才在筵席间的行为,除了故意表现给所有宾客看之外,还有针对她而发的怒火。
寒君策转身面对她。「双极镖,镖身近方,形有二吋,造成的伤口有如利刀划过,深约一吋,尚可掩藏,我可有缺说之处?」
「没有,主人交代荧阙必须毫发无伤,是荧阙太大意了。」
「程业出手确实狠毒,若不是妳闪躲得快,这镖恐怕会穿透脏腑。」他一只手臂横摆胸前,另一只手弓起置于其上,以食指支撑下巴思忖道。而后望着荧阙的双眼突然瞇起,弯身欺近她,手迅速在她头顶拆解,在灯火映照下,就好像一道魅影飙过。
荧阙只感觉似乎有一阵风轻轻吹过,还来不及反应,头上乌丝已经像瀑布一般飞泻而下。
「这样顺眼多了。」他将手中的发饰珠翠全部放到桌上。
「主人?」
主人的身法,竟然已经快到自己完全来不及反应的地步……
想来这几日的对招,绝对是主人刻意让她,否则她根本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让她欺近他的身?
「药擦了吗?」他凝望她的眼神内,有隐微的、谁也无法察觉的柔和。
「擦了,伤口的血已经凝结成痂,相信等痂脱落之后,不至于会产生疤痕。」
「好,明日午时我们就动身回寒武城,至于妳该受到的惩罚,等我回城之后检视妳伤口复原的情形再做决定。」
「是。」
「还有,若今夜程业来到西院客房,无论他带任何礼物前来,妳都必须照单全收。」
「主人有何用意吗?」
「这妳就不必问了,起身吧。」
荧阙听话站起,寒君策的双眼随即扫视她全身。
华丽柔美的装扮,衬着她披散的青丝,以及天生白皙清艳的容颜,竟然让他一手调教的护卫多了股荏弱堪怜的气质。
「将这身衣服换掉,碍眼。」他坐上身旁的椅子,手弓放在桌上,开口命令道:「换好就上榻歇息。」
「那主人呢?」
「我会一直待在这里,」他冷冷轻笑,「登位大典不在今晚举行,表示程业在比武之前就已经替自己留好后路,所以无论擂台上胜出者是谁,登上盟主之位的人最终一定是他。那么今天晚上的这场好戏,我怎么可能会错过呢?」
荧阙点头表示了解,见寒君策已经闭目养神,显然不想再多说话,她也就安静地走入内厢房,在屏风后面换回习惯的装扮后,躺上床就寝。
以前无论她是因为练武或者因任务之故而受到外伤,主人都不会太过在意,只会要求她变得更强。怎么现在,却会如此注意关心呢?
虽然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尝过受伤的滋味了,但主人在态度上的不同,依旧太过于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