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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无奈地把心打横,取过整盅温烫的酒,就着樱唇一口干了。哎,好辣!

  酒意上了头蒙了心,令她一下坠入酩酊的奇异境界。在最迷蒙的当口,她仍可瞟见身畔那双闪耀着强烈感情的黑眸,不管她什么时候回头,它都紧紧盯住她。

  “现在我可以先离席了吗?”

  豫鹰扬瞅视着她酒后倍显楚楚动人的嫣颊,片刻才举箸,夹了一小块龙虾,放入嘴里索然无味地咀嚼着。

  寒奴已顾不得他高不高兴,步覆蹒跚地由小柔搀扶走入内堂,还没到中庭楼合,她已不支地趴在荷花池畔,吐得满眼金星。

  “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去请大夫?”小柔边忙着帮她抚背顺气,边急着问。

  “没事。”她一阵呕心昏眩,简直要气绝当场。这节骨眼她必须赶快到森林里找个山洞,专心调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先退下,让我一个人静静休息一会儿,等等,我回房睡觉去,你不必陪我,告诉其他人,不要来打扰,记住,千万不要来打扰我,我要是睡不够会有起床气的。”

  “可是,以前你没这毛病啊。”

  “对,现在才有。”忽地天旋地转,完了,她快不行了。再不找个地方躲起来,她就要现出狼形了。

  “哦。”小柔搔着后脑勺,傻愣愣地边走边回头张望,不料却撞上一堵肉墙。“嗯?范爷。”

  范达不动如山地立在廊下,示意小柔不许张扬。

  寒奴犹趴在池边大呕特呕,许是因为太累、太难过,陡地一阵厌倦感涌现,厌倦一切的爱恨情仇,这念头突如其来,漫遍全身。她,不要报仇了。

  “喂,你怎么样了?”沙哑的声响近在身侧,寒奴骇异回头。

  “老树精,要死了,你怎么顶着一根水芋就跑出来?”天,赤身裸体,腰部以下还全透明。

  “不这样我怎么有办法随时挂在池畔,佯装荷叶以掩人耳目?”老树精说得振振有辞,他觉得这造型还算登样。

  “吓我一跳。什么时候下山的?”她苍白的脸逐渐转黑,毛发也从四肢掌底开始滋长出来。

  “那天你前脚才走,我越想越不放心,跟着屁股后头就来了。”他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哟,你病得不轻呐。”

  “病?我哪有病?”心念一转,立即想到一定是豫鹰扬逼她喝下的那杯酒有问题。

  “当然有,这种病叫害喜。”

  “什么?你是说我,我……”不会吧!“不,我不要给他生孩子。”

  “太迟了。”老树精用参透世情的口吻道:“你那数百年的功力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连这种事都敢有闪失。须知‘情’之一字薰神染骨,误尽苍生。”

  “我知道,我只是无力自拔。”寒奴从池畔的大石上站了起来,深深吸上来一口气,沉沉吐出。“我现在该怎么办?回天庭向天帝自请处分,还是带着这未出世的孩子回永暗岭?”

  老树精的眉头皱成一团。“这……小老儿我就不知道了。不论上哪都不适合你。你干脆就住下来吧,我看那豫鹰扬对你满好的。”

  “他对我才不好呢。”一提起他,寒奴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不会吧,我看他喂你吃菜,哺你喝酒,挺殷勤的。”不过,也很肉麻就是了。

  “他是在作戏给旁人看,让旁人误以为他真的待我好,其实他天生坏胚子一个。”

  “既然如此,你干么不杀了他,还赖在这不走,甚至怀了他的孩子?”明明自相矛盾嘛。

  “我是……一时昏了头,神智不清,才会一错再错。”寒奴倏地拉着老树精的枝干,央求道:“帮我一个大忙好吗?”唔,肯定不会是个好差事,先不要答应得太快,以免惹祸上身。

  “什么忙?”

  “把我藏起来,藏到一个连豫鹰扬和天帝都找不着的地方。我晓得你办得到,老树精,求求你,我要这个孩子,但我不要留在这里。”寒奴六神无主,眼下只有硬赖着老树精了。

  “这就怪了,留下来有什么不好?锦衣华宅,吃香喝辣,且僮仆如云,到哪里能过这种好日子?”最重要的是她所爱的人在这儿。

  寒奴摇摇头,“以豫鹰扬喜新厌旧,多情却浇薄的个性,我不必等人老珠黄就会被他打入冷宫,届时,说不定连孩子也没法带走。”

  “可见你有多笨,这种人你也爱。”老树精想臭骂她一顿,又觉得时机不对。“好,我带你走,不过,先说好,万一事机泄露了,你可不能拖我一并下水。”

  “那当然,万千责难,我保证一肩挑。”

  “希望你的肩膀有你的嘴皮子那么够担当。”老树精瞧瞧左右没人,低声告诉寒奴,“门口防备森严,很难一下子逃出去,为了不被发现,我先将你变成一朵香菇,要是遇上了人,你就立正站好,千万别乱动,知道吗?”说着,伸指一点,寒奴立刻变身成一朵异常肥嫩的香菇。

  “拜托,你见过长得这么胖的香菇吗?”仔细量量,至少有三、四斤重,简直就是怪物,不启人疑窦才有鬼。

  “哟,你几时长胖了,小腹都跑出来了,还有双下巴咧。”老树精朝她看了又看,觉得的确不妥,乃道:“那变成石头好了,石头可大可小。”

  “你见过石头会走路?”寒奴气不过横他一眼,“算了,我变回狼形好了。”

  “更不妥,谁家的院子会有只狼走来走去?”老树精挤眉弄眼兼托腮地想了又想,终于又有新招术,“乌龟,乌龟最适当不过了,只有它会自行移动不让人起疑。”

  “我才不要当乌龟呢。”情况急迫,两人的脑袋瓜子却自动打结,尽提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见解。

  寒奴为了避免老树情又突发奇想,赶紧把自己变成一只黑色的小狗,当狗总比当乌龟体面一点吧。

  “好吧,如果你坚持当犬辈,我也不反对。”

  第九章

  范达极度惊吓,精神紧绷,怎么也没法相信眼前所见到的。她到底是什么?假使她不是人,又如何会怀了他主子的孩子?

  谁能来告诉他答案?

  今晚若非豫鹰扬要他出来监视寒奴,他绝对见不到这骇人听闻的一幕。难道主人早有怀疑?关于这一切他到底了解多少呢?

  主人多年来过分的狂妄绝情,从未认真对待一个女人,更遑论萦怀失据,第一次,想必也是最后一次失足,居然……居然爱上个完全不能掌握的……“东西”,教他情何以堪?

  那一树一狗,开始战战兢兢地往后侧门移动。

  走着走着,前面三尺不远处突地出现四堵小山丘。错了,那是两双人类的脚,糟糕!老树精第一个反应就是立正。

  “啊!”跟在后头的寒奴没留意,猛地撞了上去,所幸斜侧里伸来一双手,适时将她捞了起来,才没跌个四脚朝天。

  “哟,黑狗最补了,今晚咱们可以打牙祭喽。”原来是膳房里的厨子老李和他的助手大柱子。

  “可惜太小了。”大柱子道。

  “小才好,皮薄肉嫩,最是可口。走,抓回去一半清炖,一半红烧。”

  寒奴一听差点没昏死过去。

  幸好此时天上的月儿被云层遮住,让她有机可趁,得以转换外形。

  “啪啪啪!”老树精乘机给了一巴掌,耳刮子打得好不响亮,教老李吃痛放下寒奴,她连忙趁隙跳入草丛。

  “妈的,你打我。”老李一气,照着大柱子的右脸就是一记热锅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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