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你把卓少爷推进河里的?”李豫这一惊非同小可。
“不是她,是我上柳雩妮忿忿地把脸撒向一边,看都不想看他。“那绳子是我设下的,本来只是想阻止他们继续追打柔儿,没想到前面不远处竟有条河流,说起来是姓卓的臭小子活该倒霉。”
“放肆!闯了大祸还敢耍嘴皮子,你是这样在教导柔儿的?”李豫不想问明细节和原委,总之打架闹事就是不对,就该接受惩处。
“我的工作是教她读书识字,又不是教她当白痴圣人,难道要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当然反对李柔出去惹是生非,但他事情没问清楚就先摆起官老爷的架子,乱安罪名,她怎么能接受呢?
“还有话说呀你!”李豫一向最恼怒李柔不守家规,出外游荡,柳雩妮非但不制止她,尚且帮着她为恶,简直罪无可逭!“赵嬷嬷,把她拖下去!”
“爹,爹!”李柔仓皇拉住她父亲的手臂,为柳雩妮求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雩妮她只是想救我而已,你就原谅她吧。”
李豫怒不可遏地横向柳雩妮,见她拧眉竖眼,小嘴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光滑的下巴昂挺,完全没有认错求绕的意思,不禁火上浇油。
以为他真不敢动她?凭的是他们曾经有过一次的肌肤之亲?哼,果是如此,她就未免太过于幼稚了。就算她已是他的女人,也绝不被容许挑衅他的权威,何况她仍什么都不是!
“老爷,雩妮她的确是——”赵嬷嬷忍不住替她辩解。
“住口!”盛怒和要命的想顾全尊严,让他作出不理智的决定。“拖下去,以家法责打二十板。”
“不,老爷,请三思。”
“连你也敢拂逆我?”反了!这个家自从柳雩妮这个祸首进住以后,就愈来愈不成体统了。倘使今天他不下点马威,将来怎么镇得住她。
“爹,我求您!”李柔长这么大,第一次为一个替自己顶罪的人,如此担心受怕,声泪俱下。“雩妮是无辜的,不要打她。”
“雩妮,你也快来求老爷饶恕你呀。”赵嬷嬷好意指点她。
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求饶?
“都别说了,”什么样子嘛,她又不是犯下涛天大罪,有必要把场面弄得这么悲壮凄厉吗?“打就打,横竖我烂命一条,与其赖活不如早死早超生。”语毕,没等家丁们来拖她,她已一马当先往大厅外走。
此举令李豫更是火冒三丈。“给我打,重重的打!”这话有两个目的,其一他要柳雩妮来求他,其二、惟有严惩她,方能以警效尤。否则将来谁都敢来挑战他的威信。
然而,他的第二个目的如愿达到,第一个,也是他最渴望的目的却落空了。
第五章
窗外若无其事地飘起温柔的细雨,冷风吹起,空中浮荡着苦涩刺鼻的药草味儿。
柳雩妮躺在床上,喉头干涸,苍白的脸涨成异样的红紫,以忍受烈性的药草汁涂抹在伤口处。
“痛吗?”赵嬷嬷边帮她敷药,边心疼地问。“要是痛你就哭出来,不要强忍着。”
这二十下板子,要不是执行的大叔们手下留情,她恐怕已经昏死过去,哪里能捱到现在。
见她闷不吭声,赵嬷嬷叹了口气,又道:“从没看过像你这么硬颈的丫头,脾气又臭又倔,最后吃亏的还不是自己。何必呢?”
抹好了药,待它干了,赵嬷嬷轻轻为她盖上被子,犹不放心地问:“真不要紧?”
“一时半刻还死不了,谢谢你。”柳雩妮淡漠地牵动嘴角,绽出一朵叫人心酸的苦涩微笑。
“小姐都不知哭过几日了,就你,硬是不肯流一滴泪。早知道,当初不该买你回来……”赵嬷嬷叨念着走出房门,这时廊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柳雩妮始终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也不动,黑白分明的大眼,呆滞而空洞地望着窗外淅沥的秋雨。
不久,房门传来阖上的声响,想是赵嬷嬷去而复返。
“柔儿还好吧!有这样的爹算她倒霉,既不懂得关心她,又爱责罚她。你们上上下下都怕他,我呢,我是打从心里瞧他不起。”
没听见赵嬷嬷回应,猜想她大约是惧于李豫的淫威,不敢多说,于是又道:“坦白告诉你,这地方我是待不下去了,迟早我会找机会逃出去,走得远远的。对了,那一百两我就放在床底下,等我走了以后,麻烦你把它取出来,交还给你家主子,请他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快半个多月了,她仍不肯承认李豫是她的衣食爹娘,是她顶头的主。
赵嬷嬷出奇的安静,这不像平常的她,柳雩妮一怔,勉强支起上身,才稍稍转动颈子,腰下即一阵刺痛传来,疼得她不得不趴回原位。
“听我这么说,一定吓坏你了?”她自顾自地长叹道,“人生就这样,高兴的凑在一起,惆怅的分手,天天的合,天天的分,几年之后,你就不会再记起我了。我这一走只觉得对不起柔儿,说了也许你不信,我还真是打从心里喜欢她,她跟我的性子像极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不像她爹的女儿,倒像是我的女儿。”
“那就别走。”背后的人突然出声,且是个男人的声音。
柳雩妮大惊失色,忙欲转身,一只大掌却适时按住她光裸的小蛮腰。
“别动。”他好意提醒。
“放开你的手!你都习惯一声不响的闯进别人的卧房吗?”可恶,她真是病死了,否则就乘机踹他一脚。
“为什么不求我?”李豫坐在床沿上,那双慑人的虎目已换成深邃温柔的眸子。
当李柔哭哭啼啼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跟他详细禀明之时,他已无法收回成命。
懊悔是必然的,但,怒意则未能一并消除。他发现心灵的一部份已经无法由自己驾御,他控制不了它。
他心湖里不是一直保有一个空间,存放着对某人的思念,怎地全没预警地,消失得令他措手不及?
是因为她?一名卑微的,又胆大包天、不懂逢迎、不屑谄媚他的丫环?
其实他可以不必那么生气的,为什么非打她不可?是卑鄙的征服心理作祟?
“求你不就表示我做错了事?可二十大板就可以教所有的人看清你不明是非,妄行伪善的真面目,值得。”柳雩妮伸手想推开他,竟扑了个空,整个人从床上跌了下去。
李豫趁势让她自动滚进怀里,双臂将她抱个密密实实。她上身只着一件单薄的水衫,下半身因刚抹了药,犹裸裎着婀娜的曲线。
“你不该蓄意惹恼我。”李豫的手抚向她修长的大腿,心如平原跑马,急剧奔驰。
柳雩妮惊惶按住他缓缓往上游移的手,不让他闯入禁地。“那不是主因,你不肯饶了我,是因为你怕,怕爱上我,怕管不住自己,甚至怕我卑微的身份辱没了你的鼎鼎大名。”
李豫不觉怔忡,鸷地凝视着面前这名一眼将他看穿的小小女子。
“既然瞧我不起,为什么要?”
“这种事没有道理可言。”轻巧的将她放回床榻,身子跟着捱了上去。“冥冥中有股力量在催促,我无法自拔。”
“不怕我将来纠缠不休,或到官府告你?”
“官你已经见到了,告不告都于事无补。”
是啊,那个卓知府一肚子浆糊,叫人随随便便就和贪官污吏联想在一起,她又因为李柔的事惹毛了他,告官这条路是走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