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瑶看着她,以往总觉得她说话婉转动听,但此时却刺耳异常,像戏台上的戏词,一字一句全套好了的,她爱哭,特别是在这种感情抒发的时刻,但此时仅仅是她眸里闪烁的泪光,都教人难以忍受!
路小瑶再也忍不住,开口打断她的话,不客气的说:“收起你的眼泪!我来是想问清楚崔平的事。
崔雪儿怔了怔,直到这一刻,她才显露出一丝不安,但谨慎的她立即将不安转为忧伤之色,哀戚的说:“你也知道了,唉!”她浓重叹了口气,“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们兄妹好不容易才团聚,如今却又天人永隔,落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她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颗颗弹落,顿时像个泪人儿似的抽噎的说:“都怪我,当初就不该依了他的话,否则……他……他也不会落得惨死云山的下场,他……他是为了我而丧生的。”
“够了!”路小瑶突然喝斥,反手一把就抓住了崔雪儿的肩膀,猛烈摇晃的喊:“你到底哪句是真话?哪句又是假话?还是你的话统统都不是真的?倘若毒药真是崔平给的,那他就一定会有解药,因为他疼惜你远超过他自己,绝不可能拿你的性命作赌注!,所以下毒的人根本就是你自己,不是崔平,一切也都是你编出来的鬼话,你故意利用他来牵制我,对不对?”
她咬咬嘴唇,眼神不安的闪动,“说什么呢,我的话当然都是真的,况且崔平是我的亲哥哥,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怎么可能会害他呢,他的死,我比任何人都要难过,伤心,你怎么可以怀疑我?用那些千方百计来污蔑我?你当我是哪种人?”她气恼的甩开路小瑶的手。
路小瑶盯着崔雪儿看,“我也许不知道你是哪种人,但我肯定你不是崔雪儿。”她一字一字清晰有力的说。
闻言,崔雪儿大大的震动了一下。“没有人会知道,除非——是崔雪儿本人。”她说到这儿就停了下来,两眼直直的盯着路小瑶看,眨也眨,接着她就笑了起来,恍然大悟的说“原来如此,难怪我一将事情推到崔平的身上,你原本坚持的态度就立即软化下来,甚至肯牺牲自己来承担一切,当时我怎么也想不透,还误以为你是对崔平情有独钟呢!我还庆幸自己押对了宝,除去亲手杀你灭口的麻烦。原来,你是为了手足之情才会不顾一切的维护崔平,唉!”她叹了口气,惺惺作态的说:“崔平若是地下有知,肯定会死不瞑目,恨自己把亲妹妹当成仇人来看。”
路小瑶错愕的看着她,肯定的喊:“香荷,你怎能说出这样冷酷无情的话来呢?你父母若是地下有知,又该怎么个伤心法呢?”
惊跳,“别提他们,提起他们只会更加深我的恨!”
路小瑶怔了怔,“他们是你的父母,难道你连他们也恨?”她问。
“是!我恨他们!”香荷愤怒而激动的说:“我虽然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可他们却完全不顾我的死活,一个在危急时刻狠心抛下我,一个在紧要关头弃我于不顾。我也恨你们!你们一个抢走我的母亲,另一个抢走我的父亲,我永远记得马车坠崖的那一刻,他用身子紧紧搂住你,任凭我如何哭喊哀求,他也无动于衷,我张手想抓住你们,却只抓到你身上的金锁片……”她顿了顿,才咬牙又说:“他们让我一个人独自承受恐惧和折磨,根本不配做我的父亲,我恨我自己有这样的父母,我恨他们。”
路小瑶眉头紧蹙,难受的说:“你爹虽然救了我,却自责了一辈子,直到死之前仍渴望能见你一面,想知道你究竟是生是死,想知道你过得好或不好,更想补偿,亏欠对你的父爱……”
“那我就告诉你我过得好不好?”香荷很快的说,“马车坠崖不是意外,凶手也不是谁,就是池家老爷派来的人,他们逮着我就连夜送往金陵,然后我就开始过着低贱的仆役生活,过几年,老爷见我略有几分姿色,就乘机占了我的身子,少爷们也一个个来欺负我。最后玩腻了,就由着下头的管事或男工轮流来糟踏我,直到他们突然发现我还有利用的价值。”她面无表情像在说别人的事,眼光冷冷的看着路小瑶,故意问:“你说,我过得好是不好?”
路小瑶呆住了,哑口无言。
香荷见了大笑起来,“怎么?没想到我是这么肮脏污秽的人是吗?’’她的笑声停止,脸色一沉,重重的说:“这都是拜崔家所赐。”
路小瑶怔了怔,仅存的一丝怜惜当下荡然无存,有的只是痛心和许多的不解,“你明知一切真相,为何不挺身指你凶手?我们崔家也是害者,一百二十八条人命当中也有你的亲戚,你的玩伴,还有你的那历尽坎坷的父母,难道你都不为他们想?他们的冤屈又该向谁诉,又该向谁讨?”
香荷重重甩头,吃鼻不悄的吼:“别说我不知道真的是谁?真相又是如何?就算我知道一切,明白原委,这恩恩怨怨又与我何干?我只想摆脱以往重新活过!所以我虽然明知池家是在利用我来拉拢东方家,但我却甘心任由他们摆弄,只要能离开池家那个地狱之地,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何况东方府三少奶奶的头衔和地位,是我作梦也盼不到的,而现在这大好机会明,明白白的落在我的手中,你说,我怎能不好好把握住呢?”
“是的,机会在你的手中,一切也如你意的进行着,但你为何不知满足,还要摘出那么许多事来呢?”
“谁碍着我,我就除掉谁!”香荷冷酷无情的说。
“倘若真有人碍着你,时至今日,你还能安安稳稳的站在这儿,继续扮演“崔雪儿”吗?”路小瑶说,“我之所以不愿拆穿你的真实身分,是顾念你父亲十多年来对我的恩惠,我甚至愿意放弃追查真凶,让崔家灭门之冤石沉大海,就为了成全你,补偿你父亲对你的亏欠和遗憾,而你却多心疑虑想排除异己,倒头来反教自己无立足之地。”
香荷冷冷的一笑,“你以为我是靠你的施舍,才安稳活到今天的吗?”他冷哼的说:“我告诉你,我之所以能蒙蔽所有人的眼睛是因为我敢——赌!反正我只有贱命一条,就算是输也会是最大的赢家。”
路小瑶默默不语。
“你不说话,是因为不得不承认我的话是对的是不是?”
香荷没给她回答的机会,又继续说“我赌没人比我更清楚崔家的事,我赌没人知晓我的真实身分,我就是一路赌下来,大着胆子走进东方府,想不到三言两语再加上抽抽噎噎哭泣一番,他们就都相信了我,一切比我想的还要简单。只是她顿了顿,吸了口气,才幽幽的说:“我没想过崔平居然还好端端的活着。”目光焦落在远方,充满神秘不可测的诡异,“幸好他并未识破我的真假,还一心当我是他的亲生妹妹崔雪儿,百般呵护,我心想这倒好,只要他不碍我的事,我就不破坏他团圆的美梦,欢欢喜喜和他做对真兄妹,可是……”她望向路小瑶,目光忽然犀利的咬牙说:“偏偏还有你这个多事的人!”
路小瑶心头猛然抽紧和大眼睛看着香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