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台下,目炫神驰,一时间不知今夕何昔,此地何处,因大力称赞宋词:“以舞剑配合玉饰秀,的确别出心裁。”
宋词得意。
元歌悻悻。
我又转而恭维她:“如果你肯登台,这些模特儿全都没饭吃。”
元歌立即高兴起来,笑得身子如花枝乱颤。宋词斜一眼:“跟女人也忘不了发骚。”
“你懂什么?”元歌翻她老大白眼,接着转向我,面孔一变,飞个媚眼,“只有女人才最懂得欣赏女人。唐诗,噢?”
我失笑。这妮子左瞻右顾,竟能在眨眼间换出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也堪称一绝。
彩排后,宋词着人收拾服装玉饰,全部送往“王朝”经理室保险柜收藏,元歌也要忙着准备明天记者招待会的事情,却将我托付给小李:“你好好安排唐诗一下午的节目啊,明天就开展了,可别叫她紧张。”
我又笑,自从那次同她详谈过我的感情危机后,她待我就是这种不放心的态度,好像我是个迷路的孩子,需要她时时刻刻无微不至的照顾。同时,我发现她对小李说话的态度很奇怪,像是命令,又像是亲昵,一种形容不出的柔媚娇俏。
小李欣然领命,还特意打了个立正,说:“保证完成任务。”
他的确把任务完成得很好,安排了我满满一个黄昏的节目,先是去天安门看降旗,接着吃晚饭,到三里屯的吧喝一点东西,然后蹦的。
嘈吵的音乐和拥挤的人群里,我和小李很快被挤散了,散了也就散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谈笑风生狂歌劲舞的背后,我的心其实寂寞。
主持台上,浑身钉满亮片的金毛DJ在嘶声呼喝:“Ladiesandgentleman,今晚你们High不High呀?”
“High!”万众齐呼。
“High就大声叫出来!”
“High!”少男少女们用尽他们浑身的力气在叫喊,可是再用力,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这里已经没有自我,每个人都是我,都在替我叫,替我High。
可是DJ还是不满足:“叫得大声点!”
“High!”
“再大声点!我听不到!”
“High!High!High!”
有没有160分贝?
尖锐的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而剧烈的跺脚声要把舞池踏穿。人们疯狂了,不管认识不认识,都互相击掌,撞胯,甚至打耳光。后面的人抱着前面人的腰,围成一圈一边拼命跺脚一边前行,那不是在跳舞,只是在发泄,动作完全变形了,肩在扭,胯在摇,大声地叫,起劲地跳。
真是开心呀!怎么会这么开心呢?好像玩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了似的。
这样的快乐是要遭天妒的。
我在人群中跳着,叫着,流着无人知晓的泪。张楚,这样的夜晚,你可想过我?
直到午夜两点多,小李才将我送回宾馆。
我再一次向他道谢,他笑:“元歌千托万嘱的,我一定要保证服务质量。”
我微笑,不禁有一丝感慨,还是几天前的事情,凡我所思所想,他必会尽力办到;转眼间,陪我的目的已经不再是为了我本身,而是要完成“元歌的任务”了。
疲倦使我终于一夜无梦。
只可惜,又被电话铃吵醒。
“唐小姐,我是‘王朝广告’何敬之,你能马上到公司来一趟吗?”
“何董?”我惊讶,同“王朝”合作这么久,我的事一直是由宋词和元歌负责的,今天拍卖会就要正式举行,难道中间出了故障,他们要临阵换枪?
在“王朝”门前一下车,我就发现不对了,楼前竟然排满警车,还有几个警察一直在用通话器彼此联络。
保安阿清看到我,急急迎上来,脸色沉郁:“唐小姐,没想到那些玉是你的……”
“什么玉?出了什么事?”我惊讶,一颗心“砰砰”跳。
这时何敬之走过来,神情慌张与阿清仿佛:“唐小姐,这个,这个,真是……”
“何董你好。”我伸出手与他相握,发现他手心里全是汗。“这里好多警察,出了什么事?”
“这个……您的玉不见了。”
“什么?”
“唐小姐,我很抱歉。”何敬之拭一拭头上的汗,“是这样,今天一早,茶水小妹打扫卫生时,发现七楼总经理办公室的保险柜被人撬了,秦副总经理也被杀害……”
“天哪!”我忍不住捂住嘴,“凶手抓到了吗?”
“跑了,毫无线索。”
“保险柜查过了吗?”
“查过了,凶手不在里面。”
听到这样的答案,再惊惶我也忍不住笑出来。
可是何某不笑,额上的汗仍然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唐小姐,我们已经报告保险公司,希望可以做出补偿。公司出了这样的事,我真是……真是……”
忽然有人一搭我肩膀,我回过头,见是警察。
“唐诗小姐是吧?既然这次的失窃案与您有关,我们想请你录一个口供,希望你能合作。”
“我愿意合作。”
我看到现场,虽然秦归田的尸体已经挪走,但是凌乱的桌面,满地破碎的玻璃碴,斑驳的血迹,以及大开着的保险柜门,仍然清楚地表明这里曾经发生过非常可怕的事情。
“唐小姐,我谨代表北京市公安系统对你在我市的损失表示歉意和遗憾,但请你放心,我们会很快破案。”
“谢谢,我会全力合作。”
“请问你在什么时间发现你的玉器丢失的?”
“刚才,你们让我看现场的时候。”
“那么,在此之前你是否知道玉饰藏在什么地方呢?”
“不清楚,我只知道昨天排练太晚,玉饰由王朝暂时保管。”
“你说到昨天暂时由王朝保管,那么往常呢?平时排练后这些玉饰会收藏在哪里?”
“在我们再生缘北京分公司的保险柜里。事实上,在此之前,王朝所有人并没有机会完全接触到这些玉饰,直到昨天正式彩排才由真玉代替仿器的。”
“也就是说,昨天是王朝的工作人员以及模特儿们第一次真正看到这些玉?”
“是的。”
“这么巧,这么多玉器一直放在再生缘都没有出事,刚拿到王朝就出事了?”
我微觉不悦:“您的意思是说,我们监守自盗?”
“当然不是,这是例行问话,唐小姐,你不要太敏感了。”
我做一个手势:“请随便问。”
说实话,在警局做口供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那种情形,是让任何一个清白无辜者都感到压抑的,什么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真要是被叫了门,做不做亏心事都要吓掉半条命的。
口供录了整整一天,从“王朝”董事长何敬之到保安阿清、茶水小妹、以及众模特儿一一问到,最后目标集中在宋词、元歌两个人身上。
“宋词?元歌?”我大惊,“不会是她们两个!”
“现在,你的玉饰展,我只有另安排人手了……”何董事长苦恼地摊摊手,“我也不希望是她们,可是审讯结果表明,只有她两个的做案嫌疑最大。”
“为什么?”
“案发那天晚上,她们两个都留在公司加班,走得最晚,也都知道藏玉的地方在七楼经理办公室,又都同秦经理发生过争执。保安说,那天元歌先离开大厦,衣冠不整,一脸怒气;接着宋词走出来,手里拎着一大包东西。她们俩离开的时间相隔不到十分钟,与法医鉴定的死者被害时间吻合。这一点,大堂监视器的录像带可以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