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该是何人,也无须作第二人想。
「小……小珑?」
脑海拂过他抱着白玉珑一同坠落崖底的画面,路经尖锐的树枝、锐利的凸石连连招呼后,怀中的她可还安好?他急于知道。
好像……他好像昏迷了很久了,现在才醒来,身边的女子竟还没能清醒吗?
她是怎么了?他心头一惊,原本安躺的身子躁动了起来。
「小珑,小珑!」他唤着,两只手慌乱地想探清身边人的境况。
乖乖……这崖底还真不愧是崖底,果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得他完全看不出躺在身上的人究竟是何模样。哪怕小珑这么一摔就毁了容,他大概一时也不会发现。
他的叫唤,扰醒了眠中的白玉珑。
「嗯?」揉揉惺忪睡眼,她先是有些茫然,待注意到是谁开口叫醒她,她欢喜得惊跳起来!
「庆暖!庆暖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很难受?哪里痛?冷不冷?饿不饿?要不要喝水?」忘了自己也是伤号一名,她欢天喜地的忙问。
他好几天不醒,她真的好怕!
连日连夜的,她都陪在他身边,掉着泪喊他的名、把耳朵贴在他胸口细数心音,怕他就这么一睡不醒,怕他昏迷太久,就这么饿死、渴死……更糟的是,他从昨晚开始发起烧来,教她愈发忧心如焚,恐惧着完全不懂得疗伤、医病的自己,就要眼睁睁看着他──
好在如今他醒了,他真的醒了!能说话,能抚摸她,他……他终于平安度过了那一段凶险……她忍不住呜咽啜泣。
听到她比自己更有精神的声音,庆暖松弛了紧绷的脸部肌肉,稍稍吁气。 「妳呢?妳怎么样了?还好吗?」他从干涩的喉咙硬挤出瘖痖的嗓音,聊慰关怀。
「我很好,你放心。你有些发烧,需要好好休养,先别说话。」
「这里是……哪里?」他意识到身下躺的不是普通草堆,而是一张不该存在的床铺。
「这是我发现的一座小木屋,附近环境很不错,正好让我们栖身。你等等。」
为了让躺在床上的庆暖稍微浏览一下屋外景色,白玉珑溜下床榻,拿开一面窗板,很高兴地发现外边已经天光大亮。
她俐索地把其它窗板都拆下,让屋内通风,也把屋门打开,使屋里到屋外能一览无遗。然后她跑到床边把庆暖扶起。「你看,这里简直就像是世外桃源,谷外的季节早入秋了,可这儿却把春天独留在此,四处都是花,空气清新,野果子多又甜,山泉也很清澈,你只要好好歇养,一定很快就能复原……」
「等……等等,妳等一下。」庆暖握着她的手忽然紧了些,「妳说……妳看见了什么?」
「外面像春天一样的美景啊。」他不也看到了吗?为什么他怔怔的双眼却好似……无法聚焦?
心口蓦地一紧,她颤抖着手在他眼前挥动。
「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他的喉头也惧颤了。
看不见,他什么也看不见!依稀能听闻窗外热闹的声响,暖暖的日头也能感觉到,可……眼前除了一片黑,他什么都看不到!
「我、我不知道……」白玉珑心里知晓,别过了头想逃开他的询问,「你别问我……」
她欲走,男子却紧捉着她的手不放。
很冷静、很冷静她,他昂起头,面对有着饮泣声的大片黑暗,沉道:「听着,小珑,我……可能是瞎了。」
「不──」爆出哭音,她无法承受地瘫软在他怀里。不敢想象,他还要在商界呼风唤雨呀!他还要执掌半壁江山的惊人事业哪!怎么能……怎么能?
「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只要快点让大夫救治,你就会好,你会看得见,你不会瞎……不会瞎……」 他只能苦笑,「这兴许是……报应吧?惩罚我今生老是见一个爱一个,看尽风花雪月,却始终没把别人的心意放在眼里,任性糟蹋。」
「那你就许誓,道歉说你往后不会了,老天一定心存慈悲,不会这样罚你的!」她哭着,心痛,不舍,心中有着宁愿自己代他承受一切不幸的念头。「你要有信心让自己好起来,别就这么输了。你……想想我漂漂亮亮穿回女装的模样呀,还有……还有披上凤冠霞帔的新娘模样呀……你不想看吗?」
凤冠霞帔?男子笑得舒神些了,手试着摸上她泪痕满布的花容,「傻瓜,我好像还没说我要娶妳吧?」 「你……」可不是,人家根本连句象样的爱语都还没送上半句哪!她反是自己先倒贴了。撇开红热的脸,她噘嘴微嗔,「说说而已,你可以当作没听到!」
「不,如果妳不介意,我就现在说。」咳两声清清喉咙,他低低悠言,「白玉珑小姐,在下着实仰慕妳『扬州第一美人』的倾城姿色,也很着迷妳扮成『白龙公子』时的丰姿,如蒙不弃,是否愿意委身下嫁,成为我四爷唯一仅有的夫人?」
看着他,白玉珑花颜欢绽,毫不考虑,「好,我嫁你。你以后不许再有二心,不准收小妾,不准在外搞七拈三,不准偷吃,不准再上酒楼除非有我跟,不准偷看其它美姑娘……」 庆暖大笑,停在她脸上的长指捏了捏她的俏鼻,「放心吧!浪荡十几年,我早过尽千帆,不会再那么把持不住了。」
「那好,等我们回去马上就完婚,教你没得反悔。」倚在他肩坎,害怕幸福飞走的感觉是那么强烈,教她只想快点抓住。
「即使……我眼睛好不了,往后要当一辈子瞎子,妳也愿意?」
愣了愣,她垂下眼睫,乃笑着,「那也没关系。至少除了我,你以后再也看不到其它女人;你会记得我现在的模样,看不到我老去,在你心里,我永远都年轻美丽,不是吗?」
「是啊,妳永远是我最美丽的夫人。」他搂紧她,患难之中,更见真情。抚上她的唇,他缓缓靠近,「虽然时机不大好,可是,我还是要给妳一颗糖,当作奖励……我爱妳。」
「我也爱你……」白玉珑轻笑,接下了他甜丝丝的奖赏。
绵长深远的吻,表达了彼此内心灵魂深处,最深沉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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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出去再找些果子来,你好好待在床上休息,别乱跑。」白玉珑将一条湿凉的绢子盖上男子眼睛,心想这样或许会好一些。
乖乖听话安躺在床上,他听到她拢上门,门外的足音逐渐走远。
「唉……」撑着从榻上缓缓坐起,庆暖取下了眼上的绢巾,咕哝着,「要是这时候老六在就好了。」想到那个精擅医药,如今拥有「玉华陀」美称的六弟,虽是同根生,可早各自散落在外,想找人也不知从何找起。若是有他在,
这身伤病,想来就不会缠着他那么久了。昏沉沉的脑袋,沉甸甸的四肢,与疼痛未曾稍减的大小伤口,还有这双眼睛……
他和小珑一直期望能有个路过的猎户或什么人都好,帮忙把他带下山去求医,否则再拖下去,甭说这双眼保不保得住是个问题,就怕脑袋再烧下去,他人也要跟着变傻呆了!
然奇怪的是,这谷里不知被施了什么法术,好几天半个人影也没出现过,就连小珑试着想走出去求救,也找不到出口。 难道他俩就要被困在这谷里,共度一生了吗……
咿呀一声,房门突然被大大开启,一道不属于白玉珑的跫音大步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