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她特地换了女装,看过后更加确定,她白玉珑身为扬州第一美女,可谓美冠貂蝉、艳赛西施!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也不过是假扮的女人,就自以为风华绝代?哇,闪边凉快去唳!再见面,她定要他为曾说过的这些话懊悔道歉!
白玉珑兴匆匆要找人算帐,才霍然想起──他……住哪里啊?
派人四处打探了两三天,最后得来的消息却是──
「他走了?」
白府深广宽宏的华丽大厅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冷嗔。
红檀木太师椅上,白玉珑斜靠小几,扳弄着隐隐飘香的檀香熠扇,头戴小帽,身上仍是惯常的男装打扮。
台阶下躬身相对的梁总管事,把腰折得更低了。 「是,四爷已经离开扬州了。」龙少爷的目光好凌厉,盯得他冷汗直流……「四爷近些年需刻意隐匿行踪,小的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他所居的别馆,谁知道刚前去拜见,就听说他昨天离开扬州了。」
「哪儿去了?」拧着眉,白玉珑冷问。
这厢帐还没结清呢,他倒先畏罪潜逃了?那可不成!
梁总管事撩袖子擦了擦额际的汗,「似乎是往杭州去了。」呼,好在他记得问,否则这会儿龙少爷问起,要是给了句「不知道」,看他小爷不大发雷霆才怪。
「杭州?」漆黑的瞳睁滴溜溜地转了转,英眉稍蹙,「他去了杭州?」 梁总管事也念起了同一件事,「不知少爷是否还记得,今年年初,杭州那里新开了间绸缎庄,就是四爷旗下的分店。」
「当然记得。」星眸微垂,翘睫眨搧,白玉珑拢着眉心详细忆道:「据说他那间绸缎庄开在一条本来不算热闹的大街上,但是开张后不久,生意格外兴隆,一段时间下来抢了咱们不少客户,使咱们店的利润至少减了三分之一,林管事可急得直跳脚呢。」愈说,她眉头皱得愈紧。
可恶,连生意都受了他的窝囊气!
这一想,她脸色更沉闷了,「是怎么?他店里的东西比咱们的便宜,还是品质比咱们的好?」
「不,四爷店里的绸缎、织锦、丝绢,每一正品质都跟咱们的不相上下,可价格却贵了些。」
「他的东西比咱们的贵?」
「没错,怪的是,客人反而都喜欢买他们的东西。久了,看他们那儿比较热闹,买布的人潮就慢慢往那里流过去,人气一旺,街上就开始有了卖吃食的、刀剪的、胭脂水粉的……现在那条大街拜四爷的店所赐,已经自成一格,变成另一个小闹区了。」
紧握熠扇,白玉珑背脊发冷,一层薄汗沿着寒毛,慢慢地沁泛了全身。
真行!这男人是用了什么方法?不但能让一家才成立不久的新店稳定经营,甚至还造福周遭,撑起了一片天?
梁总管事继续道:「杭州那儿,是四爷旗下所有事业的整帐中心。四爷此行兴许只是去核帐,不过……小的担心他不知道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生意花招哪!」可别让他们的绸缎庄雪上加霜才好……
白玉珑以扇击掌,当下决定,「梁总管,劳你去打点打点,近日我要下杭州一趟。」她非要去把关于那男人的一切都探个明白不可!
「是,小的马上去办。」
「还有。」她拦住正欲离去的下属,「捎个信儿给杭州那儿的商行分支,要大伙仔细瞧着飘零四爷的动静,任何消息都要随时回报给我。」
「是,知道了。」才回身,梁总管事又旋踵过来,「对了,少爷,咱们旗下各家商行上一季汇总后的账本已经给您送上了,您瞅瞅,要没事就尽快回了呗。账本是不能久搁的,各家管事还等着哪。」
她深吸一口气,点头,「我晓得。你去吧。」对喔,她得先把帐都对完才能出门。
梁总管事弯个腰,随即退下。
熠扇轻敲了敲脑袋,白玉珑仰头一叹。
那一大落账本啊……
当个豪富商贾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每个月底、每个季末、每个年终,那几十本大账册里的大总帐连袂而来,就算她对帐的效率高、速度快,也总会有用脑过度的疲惫感。
然而,只要一想到这世上还有「某人」,生意做得那么大,肯定也正无法免俗地在满房账本堆里辛勤奋战,没得偷闲,她心里就平衡些了。
笑容微扬,她踩着轻快脚步往书房去。
殊不知,此刻身在杭州的那人,其实正倒在一张凉爽的藤织躺椅上,优闲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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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每逢会帐时节,都是各家商号老板最忙碌的时候;然而对庆暖而言,这段时间,反是他最为闲逸的时候。
因为各家老板正忙着盘点、清帐,没空应酬,他也正好挂上「理帐」金牌,免去一切酬酢。可实际上,那些帐他压根碰也不碰,全都丢给三哥庆熠这个「账房先生」去打理,他这个「大老板」则窝在三哥的府邸里,倚着躺椅,在树荫下看书、喝茶、嗑瓜子、打瞌睡,享受清闲时光。
好比这会儿,才刚结束午觉的他,犹打着呵欠,睡眸惺忪。
晃晃眼,发现同一棵树下,还有另一抹矫健身影,正伸展着因对帐而枯坐了一整天的酸疼筋骨,足足九头身的身高,随便一伸臂就能碰到头顶的枝叶。
「三哥。」他唤了声。
「哟,睡饱啦?四、爷!」庆熠回过轮廓深遂的俊美脸容,语调略带义愤填膺。
这个可恶的老四,没事把生意愈做愈大,害近年账册不断增加不说,还把他擅长精准心算的小舅子借去帮忙查帐,造成他现在孤军奋战,眼力、脑力、体力皆透支,小子看见也不来帮个忙,反而大剌剌地在书房外乘凉睡觉!他在里头对帐对得天昏地暗时,每每抬头往外一瞧,就会瞧见这个始作俑者赖在躺椅上,一派闲散的懒人状,教他不禁恨得牙痒痒。
「唉唉,三哥,你别这样板着脸嘛。」庆暖嘻嘻一笑,佯装无辜,「昔日咱们王府里最高大好看的美男子,可不适合绷着一张好像痔疮发作的脸哦!」
「你──」庆熠瞟来一记白眼。「翠玦呢?怎么没见到她跟在你旁边伺候着?」算了,还是转移话题。对老四这种全然不知「罪恶感」为何物的家伙发脾气,根本是自讨没趣。
「她呀,我睡着前就让她先下去歇着了。又不知道我要睡到啥时候,不想让她在一旁罚站。」他站起来,伸伸懒腰。
「你对她可真好。」这家伙,待姑娘家千般体贴,哥哥累死面前倒不打紧。
「你们俩什么时候定下来?」庆熠若有所指地问。
「定什么?」
「啧,还装傻?就是你打算什么时候才给翠玦个交代呀!你把她搋在身边那么久,我就不信你心里对她没个想法。女孩家青春有限,即使她不提,你也不好让人家继续等下去吧?」
「等?」庆暖笑了笑,一耸肩,「我从没要她等我什么,若是想走,她大可随时开口,我会给她一份该得的酬劳,以报她这些年来这么尽心对我,可要再多……怕是没有了。」
「你太自私了。」对四弟的回答,庆熠只能摇头,「翠玦是你当年从青楼赎出来的,你想她能走到哪去?一个女子无怨无悔地依着一个男人这么多年,存的是什么心意,我就不信你不懂,难道就连『妾』这么个简单的名分,你也给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