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她这个新女性可不认为贤夫良父是女人梦寐以求的对象,一个可能没出息的男人使她觉得十分恶心!而这个男人竟跟她住在同一屋檐下长达两年!
她说做就做,第二天毅然搬出来,暂住在一间小套房中。
林祖宁发生车祸,她觉得有点良心不安,在隔日上班前赶去探望,没想到还遇到林祖宁「刁钻可怕」的妈妈林张琼子,更是不欢而散,两人间仇隙越深。
* * *
此时旷雨兰正与李大泯在东区一家昂贵的法国餐厅共进晚餐。李大泯为她点了烤田螺--如果是与林祖宁吃饭,铁定是她为他点菜。
「听说你搬出来了?」
「哦?消息传得真快。」
「该不是为了我吧?」
「为了你?」旷雨兰觉得他这样的问话使她全身不舒服;即使是开玩笑也有伤她颜面:「你以为你这麽伟大?」
「开玩笑而已,旷小姐何必生气?」李大泯话转得快,「总而言之,我欣赏你下的这步棋,小林是我同事,我了解他,他那种个性的人只会拖累你。」
「过去的事何必再提--」旷雨兰开始用刀叉与烤田螺奋战--高级菜肴似乎一定要这麽难以下 ?好不容易优雅的扯出一块螺肉,咬了一口,天呀,不是普通的难吃。
「味道如何?」
李大泯笑盈盈的等待她的赞许。
「嗯……好极了。」职业化的笑容永远可以伴随任何谎言。
晚餐的话题变成房屋赋税问题研究。
由於是李大泯到她的事务所接她,所以旷雨兰自己的车还停在公司附近。
「送我回去开车吧!」
「不急,」李大泯说,「我先载你兜风。」
李大泯的驾驶技术还不错,他耍了一条妙计:「我跟你打赌,我可以在公路上维持一百以上的车速,单手驾车,平稳舒适,另一只手绝不离开你,我--如果有任何紧急刹车或紧急回避的状况,赔你十万块钱!」
就这样他们到北海夜游一周,再回到台北东区一家豪华的电脑汽车旅馆前。
「喝杯咖啡如何?」
进了套间,当然不只喝咖啡。
旷雨兰又不是不经世事的少女,虽然她本能地装得什麽都不知道。李大泯是个人模人样的大男人,而她又恢复完完全全的自由身--为什麽不试试呢?
他开始吻她,爱抚她的身体,很有耐心也很有技巧的解开她的每一颗扣子……就在最缠绵的时刻,旷雨兰触电一样的坐直身子……
「你怎麽了?不舒服吗?」
「不,不是……」即使在黑暗中,她也感觉十分难以启口,但还是必须说:「你没有准备……那个?」
「啊!我又不是预谋……」
旷雨兰算了算,糟糕,这几天太危险……「不……不行……你得先到下面去买……」
「抽屉里就有。」
李大泯显然不是初次到这家旅馆来。
「可是我不喜欢用……」
「什麽?」她不是没听清楚,她是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所以又问了一次,给自己思量的时间。
「我从来没用过,」李大泯毫不在乎的说:「你没有吃药吗?」
「我没有!」像一只刺 遇到敌人,她的刺又长出来了:「难道你认为这是女人的责任吗?」
李大泯点点头,坚持本应如此。
床上成了法庭。
「你是大男人沙文主义猪!」
旷雨兰动作快速的扣好每一个扣子,迅速离开那张床,彷佛床上长了刺一般。
「你怎麽突然翻脸,喂,不要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你才是!你这个衣冠禽兽,我真希望没认识你!」
「喂喂……」
李大泯似乎还想挽回什麽,旷雨兰已经打开了房门。
「你还想说什麽--」
「我们才刚进来,这麽快走……多可惜--」他见大势不妙已转弱语气。
「可惜?我明白了……你先把帐签掉,明天再把帐单寄给我,我跟你Share二分之一!可以了吧!」
砰!
* * *
我和他坐在树下,树影在我们身上摇动着月光。
我的头枕在他肩上。这是第叁次见面,我就觉得我们认识了许久,他比我的亲人还亲。
甚至,惟他才是我的亲人。
「你要我吗?」
「我……我不敢。」
「你心里要我吗?我不问你敢不敢,你可要说实话。」
「我要你,可是我不配,我什麽都没有。」
我知道他在轻轻叹气,因为我的耳朵就贴在他的胸口上,听他的心音。他的心跳得好快,好像被狼追赶的兔子成群乱蹦:「向明月赌个誓。」我故意试他的诚心。
「如果我对你有一点不是真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何必说那麽重的话。」我实在有点心疼。
「反正我就是一个人了,无父无母,孑然一身,除了一身油腥味我什麽都没有。」
「你有我。」夜风中有虫鸣与草香,醺得人晕晕然,他的眼睛映照明亮的月光。
我对明月许愿,天长地久,患难与共。
哪需锦衣玉食?在热烈的爱恋中,我又还原为一个长工的女儿,有了他这麽一个暖暖烘烘的人在身旁,一无所有我也不怕,和他共分一个蛋吃也会饱足。
「一生一世惟有你。」他说「等了叁年,只为见你一面,今生若能够伴你过些日子,我死也无憾。」
那一夜我将他带入罗帐,与他一起守过这一生的第一夜。在我心中,那是第一夜……
第二天我将银两算给浣花楼的老妈妈。她是娘的娘,六十岁了。我多给她一只大金镯子。
她把另一张契约还给我:「我多舍不得你,但你若坚持要走,我留你也是误你。但你可要记得,条条大路不回头。」
我又把叁个玉环给了翠环丫头,叫她找机会自觅前程。
「我不是你,姑娘,我相貌这麽不好,只能当丫头干干粗活。希望将来能有一个跟你一样待我如姐妹的主子,我也想跟你走,但是恐怕你们两个人的世界装不下我,此後你得自己操持诸事了。」
「你放心,我可是贫苦人家出身。」
「小心由奢入俭难。」翠环笑笑。
带着家当,我与他奔向杭州。在附近小镇住下来,开了一家油行。
他赴杭州批货时,店里由我当家,附近的轻薄少年起此时常来店中闲逛,我不加理睬,久了习惯成自然。
偏有一天,来了个模样不同的人。
他身着华服,看来是大户人家子弟,一开口就要买一车最好的油。
「一车是多少?」我问。
「一车刚好够装一个姑娘你。」他邪门的笑。
不过是个轻浮的家伙,我给他一个白眼,继续低头算帐。
他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姑娘,你连生气时都是好风情,」他笑道:「我见多识广,料想你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天呀!他看得出!不是普通人家--这句话像根鱼刺鲠插在我咽喉中。
「我们今天不卖油,你请走。」
「开店的哪有不要钱?」
「我就不要。」
他悻悻然走了,却再叁回首。我将此事告诉我的夫君,他捏捏我的脸:「唉!我就怕你这样的红颜会惹祸!」
红颜会惹祸?不发生前我还不信。美丽是我的幸运还是噩运--此事太难说。
不久有官差来捉人,说是有人吃了油中毒,一命归阴,要查办此案。果然,店里一桶油使银针镀成黑色。
我的夫君因而被他们带走。我急如热锅中的蚂蚁,到处问门路,谁也没办法。是县衙门来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