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雨兰坚持她付过一半租金。
林张琼子理由更坚强,她要照顾自己饱受虐待的儿子!
* * *
「听说你来找过我。」
一只手放在他热腾腾的脑袋上,彷佛铁扇公主的扇子煽了火焰山。
「哇!你病了。」
林祖宁慢慢张开眼睛--他看见她!
可是……她变得更不一样。她的肌肤依然像半透明的白水晶,长发仍旧是亮丽的黑丝缎,可是她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她长大了,短短的几天之间,她又长大了许多,不再是小女孩,她的语气也带着妩媚的温柔。
这次不再发表任何评论,因为怕她又像风一样的离开。
「见……到……你……真好。」他有气无力的说。一身能量都给发烧散完了。「你怎麽知道我找过你?」
「我就是知道。」她对他撒娇。
「你知道?你知道为什麽不让我看见你,害我守了一夜?」
「不,後来榄仁树才告诉我。」她低头吻他的额。
好像有一片云从他眼前飘过。
「它会说话。」
「它只跟我说话。」天使说:「你不用怪我,如果我早知道了就不曾让你等一整夜,我没有那麽坏心肠。可是,我有我的苦衷,不能时常来见你。」
看到她时,他才发现,这麽多天以来,她对他有多重要。
「你想念我吗?」她对他的语气也不一样了。
「一点点。」他不好意思说非常。
「只有一点点,那就算了。」
天使稍离开了床缘。
「非常!」他企图抓住她的手,却什麽也没抓到,那种抓不住的感觉真叫他害怕。
「唉呀!」天使摇摇头:「遇到你我的麻烦更大,可不是只发一场烧就可以解决。」
他不懂她会有什麽麻烦--她让无数人开车撞死,也没惹过麻烦,那还能有什麽人能找她碴?
「这几天你到哪里去?在做什麽?」
「你的盘查口气不输我的上司……我在人间东游西荡,心想要不要再来见你--」
「你想着我吗?」
「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又是秘密,是不是?你不告诉我,明天我就自己开车去撞电线 --」这是纯威胁。
「不行不行,我可救不了你。」
「我不必你救,我想当鬼,跟你一样,一起东飘西荡!」
「你说这些傻话,是不是烧坏了头!你当鬼一定是色鬼!」
「我只要求你一件事,走的时候要好好说再见--不要一转眼就消失了,拜托。」他的眼睛不自觉的写满了悲伤,如果,如果他只能落寞看着她的背影离开,也得让他多看一会儿吧!
天使很为难:「可是你住的地方人气总是太旺。我不能逗留太久。」
「请你找个鬼来把她们二位请走吧!」此话虽然无情,倒是真心。
「有缘无分我也不认?」天使轻声喃喃自语。
「你说什麽?」
「没有,」天使微笑,「我跟你之间总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不懂。「你的第二辈子的故事还没说完--你是怎麽下凡做第二次实习的?」
「当我回到天使的身分时,我是个小孩,然後我会按照正常的速度长大,长得够大的话,我又得下凡一次,再回头当天使小孩,如此不断循环……」
林祖宁恍然大悟,原来「成熟」吓住了她。但她,确实长大了……
「我犯的错误愈多,我会长得愈大,第二次,是因为我放过了一个老太太。」
「你没让她撞车?」
「那个时代没有汽车,当我这种离魂天使闲得要死--她是坐在马车上的,那时我的工作是拿丝绳绊倒马。」
「看不出来你也有慈悲的时候。」
「很少,」天使并不承认,「我的慈悲在上天看来是怠惰。那一天我靠近马车,刚好听见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拿着佛珠在念经,口里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句话彷佛是对我说的,我试了叁次下不了手……
我动了感情--我想到自己的上辈子,如果那些对不起我的人慈悲心大发,放过我一马,在凡间的我不是会有截然不同的命运吗?
所以我饶了她。她不知道,所以我也听不见她的道谢,但是我心中好快乐……快乐使我长大……所有的七情六欲都会使我长大,在上面,这些都是错误,所以我们下凡注定当不快乐的人。」
「可是有时候,欲望是多麽好的东西。」
「你跟上面说吧,我同意你也没用--」她忧愁的摸摸自己的脸颊:「我又长大了,是不是?」
「你愈来愈美丽。」
「不,美丽曾经害死我。」
「第二次老天爷又给你一朵玫瑰花了?」
「是的,这次我选……」
「财富,对不对?」
「你真聪明。」
第二章 爱上300岁的女孩续
我是衔着银汤匙出生的。
奶妈这麽对我说。
「我的嘴里真的衔了一根汤匙吗?」五岁的我呆呆的问奶妈。我不知道那只是一个比方。
「是呀!我的宝贝凤儿,」奶妈一边帮我梳头一边笑,「你是叁辈子修来的福,你的命是全北京城里最好的,你生在王家,王家是首富,你爹爹又是个大官,你又是爹爹唯一的女儿,你的命太好了。」
奶妈在笑,笑了不久嘴角便僵掉,我在镜中看见她的脸,眯眯眼中忽然塞满了泪。
「你怎麽哭了?」
「没有,没有。」奶妈忙拭泪。
「你一定要告诉我,否则我就跟娘说,你伤心得掉泪了。」
「我的小祖宗,千万别这样。」
「那你就得说。」全王家上下一百多个仆人,没人敢拂逆我这个千金小姐。
他们愈疼我,我愈有霸气,以为我连天上的星星也摘得到。
「我是想起自己的小女儿,我也给她取名叫凤儿,你叫王金凤,她叫崔玉凤,可惜她的命没你值钱。」
奶妈泪如泉涌。
「你不准哭,」我说,「我要崔玉凤来王府同我一起玩,我没有伴,我也讨厌哥哥们。」
「她要在就好了,我一定跪下来求你娘让她来陪你来玩,」奶妈说,「我一千一百个愿意!」
「她去哪里?」
「去苏州拣鸭蛋。」
「五岁就可以到苏州拣鸭蛋?」记得奶妈说,崔玉凤跟我几乎同时出生。
後来才知道,那是表示她死了。奶妈为了把丰盛的奶水拿来 养我,只得把可怜的崔玉凤送人。那个人家只给崔玉凤喝米浆,不到一岁她就夭折了。
我不知道奶妈心底会不会因此而恨我,我间接杀了一个人。但奶妈对我好是真的,比我亲娘还好些。
记忆中我的亲娘是个不苟言笑的女人,她每天打扮得光鲜洁亮,身旁围绕着大批侍女,每天她来抱我的时间绝不超过一盏茶功夫。
她疼大哥二哥,她对我说:「女人要靠男人才能站得直,从前我靠父亲,现在我靠你爹,将来我得靠你哥哥。你是迟早要出嫁的。你有个好爹爹,我将来再替你选个好丈夫--你的命注定会好。」
爹爹忙得很。他再宠我也没太多时间和我说话。他後来被封了官,到江南当转运使,我们便举家迁江南,住在一个上好的庭院里,那年我十二岁了。
奶妈没跟,她有家人在北京。跟她挥手的刹那我感到无比的孤寂,彷佛我是孤伶伶一个人。
「我托人捎信给你!」我在马车上大喊。
「不用了,小祖宗,我不识字,我丈夫也不识字。」
我识的字也有限,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从哥哥们的私塾老师那儿读了两年书,便跟一个婆婆学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