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他们的点单送来了。喂!Ann,他看向这里了,在看你耶!我的天啊,他怎么这么迷人,浑身充满电力……你常跟他在一起,不觉得他看人的眼神让人发晕吗?要是他这样看我一眼,我早就昏倒在他怀里了……”
“我、没、有、常、跟、他、在、一、起,我、们、根、本、不、熟。”她闷闷地解释。他们平常这么开她玩笑也就罢了,如果这些话让唐豫听见,她不羞死才怪。
“要命!他走过来了……Ann!Ann……你好,唐总,好久不见喔!”一转眼,Patrick立刻摆出他那副迷人的招牌笑脸。
“今天忙吧?”唐豫环视了一眼餐厅后,径自在吧台前坐了下来,眼光扫过Patrick身后那个始终背对他的熟悉身影。
“是啊,忙着呢!”Patrick刻意站到孙易安身前,让唐豫的眼神无法忽视他。
“忙到请了个小助手啊?我怎么没听说?”唐豫笑笑。
“是啊,巧的是这助手跟你也熟呢。Ann,你的……姐、夫。”Patrick敏捷地伸手一拉,便把孙易安带到他身前。
一直屏住呼吸的孙易安突然间被动地亮了相,这才不得不向唐豫怯怯地打声招呼:“呃,嗨……”
唐豫挑剔地打量着她身上的制服,以轻到几乎令人没发觉的幅度摇摇头——然而易安发现了。
“我看你闲不下来嘛?”又来了,他的讥诮。
“每天闲晃着也不是办法……”她随口应了他一句,让其他两人都挑起眉毛。她赶紧又补上一句:“我看Patrick忙嘛。”
“哦?”唐豫不置可否。
负责点单的侍者适时送来几份最新的单子。“是啊,今天不晓得什么日子,忙成这样。”Patrick看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故意抱怨道:Ann可以上工了吧?我要两壶水,三人份跟四人份,还有,牛奶可以准备了。啊,怎么又来酒单,咖啡都来不及了,还要作酒——”
“我来。”唐豫简短的两个字让两人的机动分工作业猛地中断。然而唐豫已经走进吧台,边瞄了眼酒单,边挽上袖子,接着便开始倒起酒、铲起冰块来了。
原本宽广的吧台区顿时变得狭窄。孙易安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向来伶利的Patrick竟一时也不知如何反应,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
“Ann,我在等你的水。”
“哦……好!”她慢慢走到唐豫身旁,心里七上八下地燃起酒精灯。
“小心火。”唐豫状似随意地落下一句。
闻言,孙易安奔腾乱窜的心跳立时和缓了下来,一边责备着自己:傻气!他明明无害啊,不懂自己为什么老是畏惧他。
“谢谢。”她一边等水,一边瞄向他调酒的动作,看起来好熟练……他就是这样,总是能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
“真的很闲吗?”他像是一直感觉到她接近出神的凝视,准确无误地迎向她的眼神。
“嗯?”他问了什么?
“你,闲得发慌?”
“哦……”她赶紧收回视线,盯着眼前爱沸不沸的水。“嗯,在这里没什么事可做。”
“没什么事做吗?我看你做得不少。”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吧台里新添的布置。老板不是当假的。
“这啊……就是闲嘛。如果工具够齐全,我可以做得更快更多。”
他没看向她,倒是眉挑了起来。沉吟了半晌,道:
“去我房间,思烟留下的工具你都可以用。”
他的承诺让她喜出望外,不假思索地半转过身面向他,左手差点挥到酒精灯,不过唐豫已经先一步将她拉靠向他了。
“你老是这么笨手笨脚?”他调侃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真正的关心。
发觉两人靠得太近,她连忙站得离他远远的。
“没……对不起,谢谢!”只有面对你才会这样……这话她不敢说。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调他的酒,不一会儿,两杯漂亮的“桔色之恋”已经完成摆在吧台上。
孙易安走向Expresso机,准备打奶泡,突然感觉有股被人打量的不自在感,循着那感觉望去,发现一双带着评价的冷凝眼神正盯着她——
是她上次撞见和唐豫在一起的女子。
出于直觉性的动作,她走回唐豫身边,轻声丢了句:“你的同伴在等。”接着,便走开了。
唐豫停下手上的动作,朝乔璇的方向瞥了眼。该死!他差点忘了今天是约好帮乔璇谈新合约的事。怎会像这样鬼迷了心窍!
“你们忙。”说着,他离开吧台区走回座位,一转眼,又回到他大众情人的模样。
“哟,怎么看起来像生气啦?Ann,你把我们向来甜蜜的唐总怎么了?”
她苦笑。
“我说你们真的不寻常。”Patrick一副不饶人的样子,硬是盯着她猛瞧。
她被逼视得没地方躲,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我……我们没有……啊,焦了!”她指着Ann身前的咖啡壶。
“救命啊——”
一旁的孙易安偷偷松了口气,看着难得手忙脚乱的Patrick边叨叨絮絮,一边解救根本无恙的咖啡。
* * *
那天夜里,凌晨四点,孙易安如往常一样,被噩梦唤醒。
她顺了回气,起身旋亮房里的灯。空调的温度设定偏低,她喜欢这样,不过,摄氏二十三度,还是凉了些。她从衣柜里拉出饭店提供的睡袍披上。
前几日她和俞姐通过电话,想了解茶坊修缮工作的进度,听俞姐的口气,似乎再等上了两个月是免不了的。
她听得咋舌。这些事她不懂,不过,一、两个月时间不算短,想到还要在这里待那么久,她怕自己会因失眠、神经衰弱、酗咖啡并发心律不整而暴毙。再加上唐豫……
天啊,好怀念台南花田的芳香……
走到工作台前,她拿出工具、布料,开始研究着接下来要从哪里着手。做了几日,即使生活极闲,但工作进度一直不快。
突然想起唐豫承诺了她,准许她随时进思烟的房间使用任何她需要的东西。不过,她才没那个勇气,躲他都来不及了。
说来奇怪,夜里,当她梦魇所扰,睁开眼仿佛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会立刻觉得安心;可是,一回到了现实,她反而不敢见到他……
老觉得他像个黑洞,吸力强大而致命——
保持距离是她所知惟一能够自保的方式。她暗自下了决定,快回台南。
房门外传来轻微的剥啄声。半夜四点,如果她现在仍在睡觉,不可能听见这样细微的声响。她凝神听了一会儿,那声音仍有一阵没一阵地持续。
她走向门边,轻轻拉开一个门缝——
唐豫的手指停在半空中,可想而知,那是他用手指刮门的声音。
他面无表情地半倚着墙站立,身上带着酒味,西装外套随意地披在左肩上。见了她来开门,什么都没说。
两人无言对峙了一会儿,孙易安先认输。
“有事吗?”她已经尽可能小小声地问,只是在静谧中,任何细小的声音都显得巨大。
他没回答,用拇指朝他身后指了指,然后转身就走。
她不明白。
他停下来,半侧过身看她。她猜他是要她跟他走,而且态度颇为坚决,这才轻轻地带上门,跟着他到他的套房。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待他一关上门,她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