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舍不得让王母对你用刑。」
啊……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件事……
说得他对她多好似的,她才不领情呢。
「睡会儿吧,虽然我不懂你在忙些什麽,不过你要是累死了就没人救得了侍书了。」
她变相的关心惹得他失笑。
「你关心人的方式可真特别。」握着她的手,闭上酸涩的眼睛,脑海里正刻划着陪在一旁的她。
「我会提醒西遥的,要他善待你的朋友,这样,轻舞是不是就能把心全放在我这里了呢?」薄唇喃喃的说,捉着她的手按在心口上,迟迟等不到回答,却也不想与她僵持在这件事上头,这几日忙着应付敌军,他着实累了。
颈边吐纳的鼻息渐渐匀了起来,楼轻舞凝望着安置在腿上交握在一起的十指,任他尚有余温的话勾出她一波接一波难以平褪的悸动。
这真的是他的希望吗?
就算是真的,问题是……她可以吗?她能让锁得牢牢的心毫无顾忌的释放吗?她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来忘记失去的痛苦,要是她真让自己接受他,那麽,当有一天再度失去的时候,她该怎麽来忘记?
「少主。」鬼方匆匆进来,在看见熟睡的主子後及时摀住张开的嘴巴。
将手指按在唇上,楼轻舞用眼神示意鬼方关上门别让人来打扰东祈的睡眠,正当鬼方体贴的往後退出去欲将门关上时,在门外等得不耐烦的宰辅一把推开鬼方硬是闯了进来。
「要是误了大事,我看你这奴才有几个脑袋掉!」位高权重的宰辅,在鬼域自有一番势力,就连鬼王歌寒还得敬重他三分,这个初出茅庐的东祈跟他老子一样死脑筋,墨守成规,一点企图心也没有。
宰辅不客气的踏进门内,对上的便是楼轻舞不悦的表情,他先是一怔,再来是不可置信的摀上心坎,瞠目结舌的样子看来是受到相当大的惊吓。
鬼方尽其所能的压低声音:「少主已有多日未曾歇息,不管宰辅有多大的事请等少主醒了再说。」这个家伙就不能识相一点吗?真想一掌敲昏他。
「你是……」宰辅压根没理鬼方说了什麽,注意力早被坐在书案後的女子吸引了去,浑然不知两颗眼珠几近无礼的瞪住她,原本阴沉的唇微微抖着,精明的眼竟蒙上一股叫做害怕的陌生东西。
「宰辅,为人臣子最起码的尊重您没忘吧?」鬼方很慎重的提醒他,深怕这活力充沛的要臣一个太过激动,手很有先见之明的拦住他继续往前。
楼轻舞也由责怪的眼神慢慢转为疑惑,这个人……
不死心的宰辅还想上前看清楚,就被鬼方给及时拉住。
「宰辅大人就先回去,等少主醒了小的自然会派人去通知您,您就请吧。」这家伙全身上下在抖什麽啊?就算冒犯了少主也用不着这麽害怕,少主又不可能因为这小小的冒犯就剁了他的头,胆子还真小得可以。
死拉活拖,鬼方硬是把僵直在原地的宰辅给赶出门外,直庆幸没把多日未曾阖眼的少主给吵醒。
***
狂风袭卷着沙尘,扶摇沿着石壁拍打上高筑的城墙,更无情的袭上伫立在城墙边上的人影,衣飞作响。
楼轻舞低眼睇看着垂阳西坠的鬼域,任冷冽的寒风直扑上同样无所觉的面颊,陷入手心的指甲却让她忆起痛的感觉……为何还要想起?那段空留血恨的记忆早该过去的。
「这里风大,要是你想欣赏鬼域可以让老大带你去。」巡视城楼打这里经过的南昊笑嘻嘻的摆脱最後一个石阶走过来,在看见她苍白的侧脸时,敛去了笑意,眉还微皱起来。
「你看起来不太好。」
抬眼看了下来人,楼轻舞覆又将目光停滞在城下的某一处,呐呐的应声:「我没事。」
「女人心,海底针,要是嘴上说没事就是表示心里有事,是不是老大又给你气受了?别想太多啦,老大那个人啊,除了脸皮冷了一点之外,其他的一点看头也没有,你可以尽量的骑到他头上作乱。」不同於其他兄弟的俊邪外表,身材魁梧又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南昊十足像个开朗的大男孩,他相当慷慨的自暴兄弟的弱点,要是嫌这样的暗示不够,那他还可以提供得更详细点,流鼻血这件事他光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我要离开这里……」垂首的人忽然这麽呢喃,转身面向南昊又重述了一遍:「我要离开这里。」语意坚定,就如同她当初毫不犹豫只身进入鬼域时的心境。
如今她就像溺毙的人一样,不管捉到的是什麽她都只能抱住不放,东祈不可能放她走的,因为他们之间隐约多了一条斩不断的心弦,更造就了她想逃离的原因之一,她好害怕,怕他的黑眸看着她时所带给她的悸动,那些无法控制的情感,汹涌澎湃的令她抵挡不住,几乎就要挖出她深埋起来的记忆,所以她只能试着求助於其他人,帮助她离开这混沌复杂的地方。
看着未来大嫂抖得快散掉的娇弱身子,南昊不知如何是好的抓了抓头。
「待在这里不好吗?是吃不好还是睡不安稳啊?东院的伙食应该不错才是啊?」半点头绪也摸不着边,南昊唯一有的认知是他可还没大胆到插手老大的私事,何况他也觉得是该有个女人来瓜分老大的注意力了,免得老大老是盯着三个弟弟,没事就捉来开刀炮轰一阵,很伤耳朵的。
「连你也不能帮我……」飓风中,单薄的身子更形摇晃,彷佛随时会散成一片片,随风飞走。
「你……真糟糕,我最怕女人这副楚楚可怜样了,要是有什麽委屈可以跟老大说嘛,他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别忘了你可是鬼域未来的少主妃,谁要是敢欺负你摆明了就是不想活,而且,要是我私下让你离开鬼域,那老大非宰了我不可,这忙,你要我怎麽帮啊?」早知道……就装做没看见,看未来大嫂悲惨兮兮的样子,他还真觉得有点麻烦哩。
「为何偏偏是我?他是鬼域的少主,谁都能挑,也任谁都愿意被挑,为什麽就要勉强我?他以为他是谁啊!什麽都由他说了算,为何我就非答应他的条件不可?」楼轻舞的表情转为激动气愤,那个自大狂,凭什麽可以这麽摆布她?
南昊被问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忙着安慰她:「你就这麽痛恨老大啊?可是我瞧你们……」他被突如其来的大吼给吓得吞回「郎情妾意」四个斗大字,噤住声任她尽情的宣泄。
「不嫁!不嫁!我不会嫁给他!为何……为何就是要逼我?」长发逆着风拍打在冰冷的脸上,她猛摇头的低喊声在今天之後更加确定了。
呃……女人一发起飙来都这麽可怕吗?他本人可是觉得……好可怕。
几乎哽咽的声音让南昊以为再来会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赶快为未来大嫂解释造成这段孽缘……不,是良缘的始末因由。
「你知道紫荆镯代表的意义吗?」见她茫然的抬起眼望着他,南昊终於在心里头重重叹了口怨气,就知道老大根本没向她解释,真不懂那个纯情男在矜持些什麽。
「打小,王母便让我们兄弟各自保管一样圣物,听起来好像是什麽了不起的玩意儿,其实说穿了,不过是当年王父文定时赠予王母的定情饰品,价值连城这点倒是真的,而托给我们的用意是要我们将圣物转交给中意的女子,每样饰品各具不同的意义;像你手中的紫荆镯,代表的是王者的象徵,是鬼母用来传给长媳的,意义比起其他三件物品大上许多,所以当紫荆镯不见的那天起,就是老大恶梦的开始,他怕哪一天突然出现一个女人拿紫荆镯来威胁他,你知道,被人逼婚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南昊狭促的以眼示意,指的正好就是她现在这副「前途无亮」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