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桐当然拒绝。“呃……不,不用了,我……我头疼,必须赶紧回家休息。”
她按着自己的额角,隐隐揉着,好一副病美人的姿态。
“那正好,舍下最近请了位江南大夫,不如让他为格格诊治诊治,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更加热忱地对她抬起右手。
“不!”玉桐冲口而出。“不疼了,不疼了,忽然间全好了。”
“不疼?”
她盯着他伸出的那只手拼命飙汗。“是呀,不疼了!”
“那情况更糟。”
“更糟?!”
“头一下疼、一下不疼,症状诡谲,不治不行。择日不如撞日,人既然都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摊在她眼前的大掌猝然扼住她的手腕,她的思绪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已不由分说的被拖出来,动作煞是粗鲁,毫不怜香惜玉。
马车夫担心地向前一步。“格格?”
南募回视他,温文一笑。“放心,我不会吃了你家主子。”
一回头,再度粗暴地将玉桐拉进亲王府,怔得马车夫不知做何反应。
玉桐一路挣扎、一路斥骂,他却恍若未闻,一径地将她往幽静的院落里拖,直来到林子里一座四面亭才止步。他双手抱胸,板着面孔道:“说吧,宝穆人在哪里?”
树影筛漏的碎光斜照在他脸上,使他的俊容增添了几分耀眼的美,但那锐利的眼眸,却因此反而更散发骇人的气势。
玉桐被他吓坏了。“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该不会想否认那名黑衣人是你吧?”
“什……什么黑衣人?我……我不晓得……”
“我说的黑衣人,就是在宝穆出阁的日子,胆大包天将她带走的人。这名黑衣人与宝穆交情匪浅,一起计划劫亲,就连逃走也不忘彼此掩护。妹妹行径如此妄为,身为亲王府二媳的姐姐,应该也难辞其咎吧?”
“不关姐姐的事……啊!”她及时掩口,刹那间不打自招。“够……够了!我不想再听你没凭没据的指控,你不是请我进来看大夫的吗?大夫在哪里?没大夫的话,我回宋府了!”
她掉头就要走,却被他迅捷抬起的右臂截断去路,无奈地困在他的铁臂与亭柱之间。
“头又疼了?”
“是,光听你说话我就头疼。”
“怎么,恼羞成怒?”所以转而人身攻击?
“谁恼羞成怒?”
他呵呵地笑了。“那我就放心了,否则我这大夫真不知该从何治起,心病不能药医,至于头疼嘛……”他放肆的目光在眼前这张冶艳花容上细细逡巡。“让我想想该怎么做,才可以治疗你的头疼,顺便让你毫无防备地说出更多事。”
他烫人的视线、气息、低喃,无一不令她微微颤抖,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南募,你在忙什么?”
天降救星,玉桐惊喜地循向声音来源。“老奶奶!”
是袭简亲主府的太上老君出现了,南募只好无奈的叹出一口气,放她冲出自己的臂弯,赖进老福晋的跟前。
“玉桐,你和南寡在那里忙什么?”她是二孙媳的妹子,自是识得。
“我们进屋谈,奶奶,我有一些话想同您说。”
玉桐刻意回避南募的视线,垂着眼帘,乖巧地搀着老福晋移驾屋内。
“鬼丫头!”南募冷冷地评道。
第四章
花厅里,玉桐娇弱的身子斜倚椅背,先抽出帕子揉弄一下,接着一声哽咽,转眼便飘飘洒洒哭了一地眼泪,样子煞是凄怜。
但先决条件是——对南募难缠、看好戏的嘴脸视而不见。
拭着小脸上的泪水,她刻意不去看他,径自对老福晋低述:
“我听说宝穆被云燕子绑走的事了……在这之前,我便劝过她千万别做傻事,可她偏不听,砸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这样抛下一切与云燕子走了。”
花厅里其他的女眷们傻眼。“照你这么说,外面传的流言,全都是真的喽?”
玉桐轻轻地点了点头,帕子始终未离开过脸庞。
女眷们更慌了。“不会吧?那云燕子是亡命之徒,怎比得上勒郡王府二公子的荣显,宝穆跟他走,未免太傻了!”
“再说,若真是如此,事情传进勒郡王府,还了得?”
老福晋敲着手上的拐杖。“宝穆啊,你聪明一世,怎么糊涂一时?”
“是啊,宝穆太傻了!”
“诸位,我是宝穆的姐妹淘,她有很多心事都直接对我讲。与勒郡王府订下亲事之前,她总说今生最大的愿望是嫁位商贾,随良人云游四方;但与勒郡王府的亲事订下后,我想,她的心碎了,梦碎了,所以最后索性跟云燕子走了……”
“奶奶,您说这事该怎么处理?”女眷们问。
“外面到处是流言蜚语,不仅宝穆名声不保,怕勒郡王府亦有所耳闻。”
“这……”
玉桐擦干眼泪,勾着帕子说:“老奶奶,玉桐以为既然宝穆不愿嫁至勒郡王府,倒不如先把这门亲事退了,亲事退了,威胁没了,说不定她就回来了。”
“这门婚事是皇上指配的,哪能说退就退,况且勒郡王府不一定愿意退。”
“皇上是明理的圣君,将宝穆的心意说给他听,他会明白的。”
女眷反驳。“玉桐,事情没这么简单,云燕子毕竟是名盗贼,即使有心成全,咱们也无力袒护。”
盗贼哪能与王公之女共结连理?
另一女眷附和。“当初他若直接上门提亲,向大家招认他的身份,或许大家还能替他想办法瞒一瞒,可他现在这么一搞,事情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了!”
玉桐着急地说:“但是……但是他是云燕子,人人得而诛之,他当然不能出面。”
别马上就放弃他!每个男人的背后都有个女人在作主,这些女人不点头,袭简亲王府的男人们就更不会点头,男人不点头,婚事没有撤回的一天,她的危机就没有解除的一天!弃云燕子于不顾,就等于弃她于不顾,别这么残忍啊——玉桐在心底暗自呐喊:
“他大可不必说自己是云燕子!”
“一言以蔽之,他是个只会做见不得人勾当的小人!”
“不、不是的……”
怎么会这样?误解越来越深。
“到亲王府抢婚就算了,竟然还以宝穆的性命为要胁。实在不是什么英雄好汉。”
“你们别这么说,他……”
“稍安勿躁,各位。”南募扬起严凛嗓音,镇住七嘴八舌的女眷们。“也许他并非真的云燕子,只是个盗用云燕子名号的冒牌货。”
不提还好,一提全场皆傻眼。
“不是云燕子?”
“那宝穆不就遇上骗子了?!”
他从容不迫地挑起茶碗盖,应道:“可能。”
“会不会是人口贩子?哎呀,你们都忘了,抢婚的那天,宝穆被那人捅了一刀,他如果爱宝穆又怎下得了手?完了,完了,宝穆要被卖到洋人国去了!”一位嫂子呼天抢地乱叫一通。
玉桐早吓呆了。怎么他一发言,话题一径儿地全转了个奇怪的方向?
让亲王府的人怀疑宝穆是否被卖到洋人国,不是她来的目的呀!
“你别出来搞破坏!”玉桐猛地抗议,高八度的音频顿时怔住大伙儿,她自己也呆了,但随即赶紧柔声改口:“我是说……事情尚未查证清楚,胡乱猜测,只会徒增大家的困扰。”
闻言,老福晋重拍案面。“玉桐,冲着你这句话,无论对方是谁,我都要南募把这只缩头乌龟揪出来,当面问他个清清楚楚!”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