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矮胖的大婶灵机一动。“那,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是干了什么不法的勾当,为了逃避官兵的追捕,才谎称是得罪官员,必须乘船迁往南方?”
“不会吧?如果是,那就太可怕了!”
“想得那么简单,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这时一名路过的老妇,正好听见她们的对话,不请自来地主动发言。“你们知不知道,数日前朝廷派兵围剿一帮躲藏在山区里的海寇,杀了几个人,大部分的人仍在逃。”
“你的意思是买船的人是那些海寇?”
“是有这种可能,你不是说那些外地人来自东北吗?海寇也来自东北,那些外地人得罪官员,海寇把整个朝廷都得罪了,他们若不是同一伙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瘦削的妇人毛骨悚然的惊呼。“我就觉得他们行迹可疑,原来是群亡命之徒!哎呀,这可不得了,我得赶紧回去告诉我家那口子。”
“我也是……”
“我也是……”
三姑六婆们一哄而散,留下那位半途加入的老妇意图不明地笑着。
街尾茶店的男客及时捂住店小二的嘴。“别大声嚷嚷,若那帮亡命之徒听见,你命都没了。”
“嘘!嘘!”店小二应声道。“你……你说的可是千真万确的事?”
“当然是真的!”男客以粗厚嗓音强调,只差没拍胸脯保证。“官兵围剿海寇时,我可是亲眼瞧见的。只可惜这次官兵仍旧无法将海寇一网打尽,现在到处捉人,我若是海寇不想办法逃才怪!”
隔壁桌的客人马上道:“海寇最熟悉的无非就是船和海,他们要逃,理所当然找船了。”
“所以他们才出大钱买大船,急着离开这里!”
“啧啧啧,实在太恐怖了。”
“不、不过,也不能因此就说那些人是海寇,”店小二道。“或许他们的的确确只是不小心得罪京官的倒霉人。”
京官仗势欺人时有所闻,已不是稀奇事。
男客道:“所以才要你别大声嚷嚷,咱们私底下聊聊,你知我知就算了,毕竟这都只是坊间的流言辈语。店小二,这是茶钱,下次再来。”
“谢谢大爷。”
走出茶店,男客嘴角突然出诡异的笑容。
茶店、茶馆向来是传播流言最佳场所,海寇即将乘船逃往南方的消息已经放出,现在就等它被大肆散播了。
* * *
天气近来开始微有寒意,几个王公贵族家的子弟难得聚在一起骑马狩猎,数匹马正沿着溪流骑过一座矮丘。
“驾!”
他们不约而同瞧见草丛中躲了两只白兔,争着谁先策马奔至定点,最快射中白兔。
善褚稳坐在棕红色的马上,首先争至最佳狩猎地点,扬起弓箭、屏息瞄准,急而箭矢火速飞出。
“可恶!”
旁边的人随即咒骂一声。这可恶的善褚竟然一箭双雕,两只兔子全挂了,他们又得重新寻找猎物。
“驾!”
众人高喝一声,疾速奔开。
善褚跃下马背,穿过树丛,弯身捡起战利品。就在这时,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的两名亲信正骑马奔来,直到不远处才勒马停住。
善褚瞥他们一眼,问:“什么事?”
士兵赶忙下马。“禀报大人,我们收到消息,指出那帮海寇余党正以高价收购船只,似乎有意借由水路逃往南方。”
“还有呢?”
“他们同时向店家购买大批的粮食衣物,依他们近日的行动看来,他们应该打算一出海就不准备靠岸了。”
“很好。”善褚漾开一抹冷冽的笑。
“大人,既然已经发现他们的踪影,打铁趁热,要不要现在就动手捉人?”
“何必呢?他们爱买多少艘船就让他们买,他们爱囤积多少粮食就让他们囤积。”
“大人,您的意思是?”
他倏地将血淋淋的箭矢从兔身拔起,沉声道:“先按兵不动,等到他们全上了船,再一举歼灭!”
第十章
云层不时被风往前吹送,遮住暗黄色的月华,使地面笼罩在漆黑的夜幕中。这样的夜色,正好为攀附在屋脊上的人,提供了最佳的掩护。
他们谨慎地扶稳瓦片,监视着浅滩上的船只,埋伏在夜色里,他们清清楚楚看见不断有人影在船内走动。
“有人来了。”其中一人轻喊,一旁士兵闻言,立刻压低身躯。
他们悄悄观察,果然就瞧见有人正提着一只小灯笼,鬼鬼祟祟地从另一头走来,而那人的身后跟了五、六名男子,皆扛着一篓篓食物往船舱里头送。
殿后的两名瘦子,正合力扛着一个不晓得装什么的大箱子。
“好……好重,我腿都软了!”走在后头的瘦子忍不住开始抱怨。
“我也腿软呀,可这东西比什么都重要,不扛上船咱们就不能出船。你咬紧牙关,撑一下就过去了。”前头的瘦子以极轻的声音回答,深怕惊醒任何人。
“说比唱得还容易,我也知道撑一下就过去了。”
“那动作还不快一点?”
“重嘛!”
后头的瘦子略微提高音调地反驳,接着顶了一下肩上的扁担,想调整姿势,不料脚下一个没踩稳,整个人险些扑倒在地。
“你稿什么鬼?要是吵醒附近的人怎么办?”所幸他反应够快,及时稳住重心。
“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不小心。”
“你走路小心点嘛!咱们的身家财产就全押在这上头了,你要是砸了它,咱们全得上黄泉路。”他不禁指责。
“知道了。”
后面的瘦子匆匆忙忙将扁担架起,扛起了箱子,连忙跟他一起追上众人的步伐。
只是走着走着,他忽然有感而发。“喂,你说咱们逃得过这一关吗?”
“为什么这么问?”
“城里、城外都在传我们即将乘船逃命,这消息要是传进宫中,我真怕那些官兵会突如其来,砰的一声,杀出来……”
另一人只能安抚。“别胡思乱想,过了今晚,咱们就安全了。动作快点,一点东西就花了这么多时间搬,上了船会让其他人笑话的。”
“知道了,我加把劲就是了。”
两人继续同心协力运送东西,不久便随着提灯笼的引路人消失在夜里。
等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屋顶上的两个士兵才悄悄地抬起头。
其中一人道:“你听见他们说的没有?”
“一清二楚。”
“这么一来,我们便可以证实坊间的传闻,他们的的确确是大人上次在山区抓拿海寇的漏网之鱼。”
“现在怎么办?”
“依他们所说的话,今晚他们可能就要离开,我赶紧回去向大人禀报。”
“那你快去快回,我去通知其他弟兄戒备。”
“分开进行。”
“知道了。”
两人快速地爬下屋檐,往另一条长胡同奔去,直到尽头才由阴影处拉出两匹马,翻身坐上马匹。
“走!”
两人急踢马腹,奔人黑夜。
* * *
马儿的鼻孔喷着气,尾巴在后头急荡,十万火急的士兵,不顾可能会惊吓到过路的行人,迅速飞快骑过街坊,赶至勒郡王府。
抵达时,士兵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守门的仆役后便冲进屋内,疾速行于回廊,直到到达善褚的书房门口,才单膝跪地大喊:
“禀报大人,敌方已经有所行动!”
善褚头也不抬一下,目不转睛地紧盯着笔锋下的劲字,冷静地问:“情况如何?”
“属下连日埋伏监视,从他们交谈的内容已经确定那些人正是大人追捕脱逃的海寇余党。此外,他们的动作不断,正不停将米粮饮水运往船上,研判今晚他们便会顺着河路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