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觉得黑暗的水底深处,有无形的力量在拉扯她的躯干,她的双腿变得沉重无比。
忽然之间,她双手滑开,奔腾的河水瞬间漫过她的头顶。
玉灵错愕的大叫:“孩子!”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掌倏然抓住少妇胳膊,另一只手则从她腰间将她重新举至石头上,少妇一回头就看见西凰,顿时哽咽失声。
而她背上的幼子,则正以高昂中带着尖叫的吓人哭声,证明他安然无恙。
玉灵松了一口气。
“谢谢……”少妇涕泗纵横。
“要谢等上岸再谢!”
西凰决定先将孩子送上岸,但这同样是一件艰钜并且险象环生的任务,他必须一面与河水抗衡,一面保护幼子的头部始终维持在水面上,所幸,他顺利攀上了岸边,紧接着甩开冷彻心肺的河水。
“孩子给我。”玉灵连忙接应他。
她马上抱过孩子,让车夫从车上找来干净的棉布,紧紧裹住了稚嫩的小小身躯哄着。
西凰重新游回河中央。
不久之后,少妇顺利被救上岸。
“孩子,我的孩子!”
少妇脚步尚未站稳,已情绪激动地奔向自己的孩子。
当她抱住娃儿的那一刹那,湿润的泪水立刻倾泻而下、氾滥成灾,哭得话都说不出。
玉灵噙着笑,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太好了,母子都平安救起!”车夫骤然出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不过小的不明白,贝勒爷不是得了失心疯吗?但他刚才的言行举止,怎么看都十分正常,他病好了吗?”
正费力爬上来的西凰,乍听见他的话,整个人大吃一惊,脚下一阵打滑,轰然一声,倏地摔进了水里。
车夫的下巴当场往下掉。“贝勒爷!贝勒爷!您没事吧?”
好端端的,怎么换他跌了下去?!
继之车夫念头一闪,安慰自己说:“幸好……贝勒爷他懂水性,等一下一定自己会爬上岸来!……可是……为什么“一下”等这么久?”
眼看着西凰一落水,河水立刻涌上来盖过他,才没一下的工夫,他整个人便已消失,这情境让人不害怕都难。
“西凰?”
情况不对,他下去太久了!玉灵脸上刷过一阵忧虑,扔开帕子,立刻跃身入水,像枝箭般冲破水面潜入底下。
“格格,怎么连你也下去了?!”车夫不敢置信地大叫,心脏几乎快停了!
玉灵一入水中,西凰随波漂浮的身形,立即吸住她的视线。
她划动四肢,飞快地游到他身边,见到的却是他闭目不动的垂死模样。
她瞪大眼睛,马上拉着他游上去。
冰冷的水花溅出水面,玉灵将他拉起来,拖往最近的岸边倚着水草丛拍他的脸。两人身体此时还有一大半浸在水里,她等不及将他救上岸,急着让他清醒。
“西凰!醒醒啊,西凰!”
她不断叫唤他的名字,见他一动不动,实在心急如焚。
“西凰……”
就在此刻,西凰赫然睁开眼睛,猝不及防握住她的手臂,一个急速转身,反而将她压靠在水草丛上,娇躯熨贴着他雄厚的胸膛,河水立刻激起一大片波澜……
玉灵震惊地睁大眼。“你醒着的?”
“试探你会不会救我。”
西凰饶富兴味地微笑盯着她,连眼神都变得温柔。
“有什么好高兴的?今天不管是谁落水,我都会跳下去!”
“却不一定谁都能吻你。”
他的吻一向来得毫无预警,转瞬间已堵住她的唇,爱恋地将舌侵入她的唇舌问,轻柔地吻着她。
玉灵迟疑着移动臂弯,终于圈住了他的颈项,本能地偎向他,啃吻他的下唇,热切而缠绵地与他吻在一起。
这一次她没有抗拒,或许是他眼里济世助人的热忱,感动了她;也或许是他严酷认真的表情,收买了她。总之,她只晓得这一时,她想随心所欲地回吻他。
西凰双手拥住她的腰,稳稳托住她的娇躯,渴求地吻她。
傻女孩,当她跳入水中救他的那一刻,其实他就已经臣服于她了……
两人在这头的草梗间吻得难分难舍,另一头少妇已然神色慌张地招来大批民众,正设法入水寻人,她以为他们双双遇难了。
“快!快!他们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这里吗?那不得了,得快点下水救人!”
“有没有熟悉这条河道的人?水里有没有暗流?”
一群人聚在河边十万火急地展开救人工作。
车夫则频频对着河床喊着他们两人。“格格、贝勒爷,你们快回来啊!你们如果发生什么差错,我也完了……格格……”
神仙药铺
“你哪里不舒服?”
首先传来的是药铺主治大夫的慵懒嗓音。
“我头痛、眼痛、喉咙痛,心更痛!”
车夫哀哀叫,筋疲力竭地撑坐在四角桌前让大夫为他看诊。而坐在他身旁的人,谁都不是,正是害他突然间得了这么多种痛的罪魁祸首之一──西凰贝勒!
今天河边的突发状况简直要把他整惨了,当他看见玉灵跟着西凰贝勒跳下河,却始终不见两人浮出水面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吓出病来了。
“这么多种痛?那很严重喽,我看看啊……”大夫以不高不低的声音说,只见他挽起袖子,架式十足地为人把脉,只是他按的却是西凰的手。
“大夫,痛的人是我,你诊错人了!”
车夫愁眉苦脸地支着下巴,倏地提高音量叫道。主子让他饱受惊吓就算了,想不到现在连大夫都这么不配合!
大夫啊,他快累死了,行行好快替他开帖药,好让他赶紧回家去休息。明天他宁可去扫茅房,也不要再为格格驾车了!
“是吗?”大夫眼皮抬了一下。“对不起,弄错了。”
“快替我看吧!”车夫主动伸长手臂。
“好。”
他嘴里说好,但再度伸出手,触及的依然是西凰的手腕。
“大夫,请你认真点好吗?都说病人是我了,你为什么三番两次把错脉呢?”他不懂。
大夫微抬了一下头,应声说:“对不住,人老了难免糊涂嘛!”
“也太离谱了吧!”车夫都快控制不住脾气了。“我头疼,你替我看看是不是受风寒了?”
“头疼是吧?我试试体温。”大夫伸出一手盖住那额头,但车夫已经气得直发抖,因为他试的依然是西凰!
这下子他懂了,打从一开始,这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大夫一心想招呼的人只有西凰贝勒,而不是他这穷酸、供人使唤的马车夫。
狗眼看人低,欺人太甚!这个认知不禁让车夫气结。“喂,你……”
“大夫,你是不是误会了?”西凰悠然开口,神色自若地压下车夫的不满。“贝勒爷是他,不是小的,小的只是个车夫罢了!”
“呃?!”车夫呆了,眨巴眨巴眼睛。贝勒爷说什么?说自己是车夫?!
大夫怪叫。“他是贝勒爷?!”
“对,他是宋亲王府的贝勒爷。”
有这个府吗?车夫暗问,听得嘴都歪了。
“是……是吗?哎呀,那可不得了,贝勒爷的脉相紊乱,肯定是受惊吓所致,不好好的补一补不行!来人啊!”
大夫一确定自己所医之人身分显贵,不但没有再糊涂地捉错手、把错脉,反而顿时神色认真了起来,马上交代徒弟去煎最好的药来给贝勒爷补身。
“不过……贝勒爷的衣着,倒挺简陋的哦!”大夫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眼睛真尖!西凰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解释。“那不是简陋,而是朴素。贝勒爷虽然身居高位,不过向来廉洁自爱,你这样质疑他的身分,太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