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真的不习惯爱人,不过他把你许给了我,任我再如何鄙弃那个家族,我还是无法鄙弃你。有个人可以住进我心底,让我时时刻刻挂怀着,我不得不承认,有个人可以想念的惑觉并不坏。”
曾经他百思不解过,堡里那三个男人为何非得娶个女人来捣乱生活,如今,他顿悟了。
“你不好奇今天我去见了谁?”
“如果你肯说。”
“那个你念念不忘的家族,来了个与我长相相似的男人。”想起当时情景,银狐又是一把心火燃起。
“嗯。”这代表日本那里的家族危机终于可以解除了,大哥不会容许老太爷兴风作浪。
“就只有这样,我还以为你会兴奋得手舞足蹈。”他望入她的眼瞳里解读她的心音。
贺青轻轻地笑开怀,“何必兴奋,我没脸再回去那个原本就不属于我的家族了,所以才会选择以死做归途,而你却要了我的命,该怎么说呢?我狼狈透顶,就算回去,见了谁都抬不起头,尤其是一向视我如己出的师父与夫人。”不晓得夫人的病情如何,未能完成诺言,她真是惭愧。
“不要把我跟他们扯在一块。”
“有时候我发觉你相当任性。”
闻言,银狐不禁拉长了一张俊容,“这种形容词我不喜欢。”她是故意激他吗?
“震撼吗?你跟他除了眼珠子外一概像得不分轩轾。”当年她也有不小的震撼,却分析不出何以跟前有着一双蓝色深邃眼瞳的男子,竟能带给她心乱如此的冲击,这张脸庞她并不陌生啊,为何跟大哥在一起时,没有这种感觉。
十八岁的少女,没爱过,才会不解个中滋味,八年后这才意会,只觉当初有些可笑。
她兀自沉溺于初相见的回忆里,倩容柔媚得令人迷醉,偏生银狐不解风情,剑眉倒竖,蓝眸生怒,一手勾起她晶莹无瑕的下巴,“你爱我,是因为他,因为这张脸?”原本美丽的蓝色眼睛闪着危险的讯息。“你也曾爱过他?”
“我没这么滥情好吗?”他把她当什么了,谁说长得一样她就都得爱上,这突来的飞醋吃得无一丝道理。
“难讲,你与他共同生活的年数远胜我。”银狐反驳道。
若非不想惹他更加生气,否则她会失笑,这个男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不知道,因为他比八年前的她更不了解“个中滋味”。
“我的眼睛只看着你,一颗心也只为你跳动。够了,银狐,让女方示爱到这种地步,可有失淑女风范。”她知道自己又脸红了,只怪她爱上的男人不懂爱,不习惯爱人也不了解被爱。
银狐柔化了脸上的冷峻,只手撑着额头分担了一些重量给她。“我想这样看着你,我的重量会不会让你难受?”他高硕的身躯几乎盖复住她全身,他撑着头,欣赏她的明丽。
“不会。”却会让她脸红心跳。
他另一只手开始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上下来回。
“其实比较撼动我的是两分钟之差的消息。”两分钟之内定终身,他不否认这项突来的告知令他难受。
“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上天本来就不公平,大哥只是比较幸运。”她伸手轻抚他的手臂,希望让他好受些。
“如果命运对换,现在让你爱着的人,会是他,而不是我。”虽说人生矛盾,却也有它一定的顺序轨道在运转。
“幸好不是他,爱他可不比爱你轻松。”贺青浅浅地笑道,缩回原本抚着他的手,赶忙挡下正抚向她衣内的冷凉大掌。
“爱我,让你吃苦头了?”他的手指改为描画她的丽容。
“无所谓吃苦头的问题,这种五味杂陈的感受只能意
会不能言传。自古以来多少人在爱情里寻找答案,结果还是问号,爱情永远没有答案,没有解答的问题,在作答时就会慌乱。对,就是那一股窒息般的慌乱。”不懂爱的男人能懂她话中之意吗?
“可是我喜欢你爱我。”他只需要并且满足于这个答案。
贺青呵呵发笑,“那就够啦!”真的够吗?天知道。
“你从不要求我爱你,为什么?”他的蓝色瞳眸似海洋般幽深且清澈。“因为我没有信心你对我的情感足以让我向你开口求一份爱。”因此她仍需有所保留。
“你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
“都有。”
她的话令银狐心生怜惜,忘我的吻上诱惑他已久的红唇。
“我要你陪着我到天涯海角。”他眼神一凛,语气依然温柔似风。
“我能选择吗?”她是否不顾一切地往他设下的漩涡里跳?
“不,你没得选择。”因为他已决定,而他向来不会让决定变成后悔。
从那暮冬的最后一晚,便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他们两人消失在融雪的最后一天冬夜里,就像轻烟一样的平空消逝。
三个月,可以让世间人事全非,可以让遗憾终身萦绕心头。
戏未落幕,偏偏还是有人熬不到曲终人散。就在他们两人消失的那晚,日本下了场入冬以来最大的暴风雪,蛇冢家族的丧祭仪式便在狂风大雪中举行。
一个母亲盼了一辈子,等到魂断人生尽头末路,等到的只是满心的懊悔与遗憾。
这份憾,终也成为贺青心中无法抹灭的心伤。
◇◇◇◇◇◇
这里是个极冷、极寒的冰漠之地,北方吹来的风凛冽且狂,不过贺青很温暖,暖源来自于银狐的体息,窝在他怀中,一件毛毡复着相拥而坐的两人,再冷劣的气候也不足以为惧。
“北挪威没有我想像中的冷。”她的话甫出口,续续的咳嗽声便一再响起。
“回去吧,近来你的状况不太好。”裹在长大衣下的伊人微颤,银狐位拢背上的毛毡,并将她圈紧免受风寒。
“只是水土不服,我想多待一会儿。”冰寒冷凉的四方天地,原来就是他长年自我放逐的僻静之地。
这些日子以来,银狐带她走遍了整个北挪威,每到一个地方,他会一一告知她所有的景色,她则细细聆听他口中的冷地之美。
◇◇◇◇◇◇
银狐早在挪威北部的亨墨菲斯——一个地处于北极圈内的城市——购置了一栋别墅,原来当全世界都寻不到他行踪时,他老兄竟是独自一人窝在他的北极世界里,远离人群。
“天色暗了,还是回屋子里。”银狐温柔地扶起有些虚弱的贺青,才碰着她,银狐的浓眉立即深锁,“头晕不晕?”
怀中佳人螓首微摇。
“耳鸣呢?”持续发烧不是好现象。
贺青轻瘦的身子被他轻而易举的抱离地面,“想不想吐?”
“只想睡。”他的胸膛向来是她安眠的好处。
身体似乎愈来愈沉愈重……倦意也愈来愈深,她真的困了……
贺青安然舒适的合上眼,心思却忍不住紧挂着所有她抛离的人事。她想念日淅枯瘦的蛇冢夫人,她是否仍躺在病榻上,痴痴地遥望远方,等待她回去,等她带回她心爱的儿子,回到她身边,陪她走完人生最后的日子,让她得以安详地步向死亡。
她还在盼,还在等吗?她也同样在等,等待他的真心降临,让她有足够的信心用爱来索求他每件事,但……可怜的夫人啊,您微弱的生命之火等得到那时候吗?
“为什么哭?”银狐看着自她眼角垂落的冷泉,心痕又龟裂了,泄出炽热的流体,揪紧地发疼。
张开水雾迷蒙的杏眸,贺青任泪水溃堤成灾而不加掩饰,停不住的泪水一再滑落。“当一个背弃过去的女人,我一定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