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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声音正是金元宝朝思暮想的人儿所发出。金元宝登时精神一振,双肩挺耸,眼睛发亮掉过身来。

  秋别比他上次所见清瘦了一点,她听见外头有男子声音,以为是陶庆平来,向周老夫人告退出来。

  「元宝是你。陶管家在不在府里?」秋别昨夜在巡礼单时发现,周普妻子的娘家忘了送礼去,要陶庆平再赶办一份。

  「他一早就出府去了。」陶庆平天未亮就出门了。

  秋别不由得大起烦恼,府中还有许多事要办,她走开不得。夏圃、春帆是女子,不宜抛头露面,这事又非得今天办完不可;但是看情形,陶庆平出门送礼,不到日落黄昏不会回来,这该怎么办?

  金元宝见秋别秀眉微蹙,一副大有心事的模样,也跟着发忧,痴痴地看着她。

  秋别猛抬头看见金元宝呆呆望着自己,心想他质朴诚厚,必不会误事,何不叫他去?路途并不很远。

  「元宝。」秋别走近几步,金元宝闻到自她身上发出的淡淡幽香,见她水灵灵的两眼看着自己,整个人都傻了。只听她道:「城外东边十里有户曹家,是普少爷岳丈之府,你替我送份礼到那儿去。」

  金元宝依然愣愣瞧着她,不知听见了没有?夏圃见状,不禁莞尔一笑。秋别又好气又好笑,稍稍提高声音:「元宝。」

  「啊?」金元宝被这一叫,回过神来。

  「我吩咐你什么事,你记清楚了吗?」她脸上神气,是大姊姊对贪玩年幼的小弟弟爱宠又莫可奈何的表情。

  金元宝红着脸,摇了摇头。秋别再说了一次,这次他不敢再发呆,认认真真记清了路途。

  秋别对夏圃道:「我床头红木箱子里有一包银子,妳帮我拿来。」夏圃入内去取了来,秋别交给金元宝,沉甸甸的银子压得他入手一沉,道:「这儿有两百两银子,你到翡翠胡同吴掌柜的奇珍阁,说是周府要送亲人的礼物,叫他挑一件,你送到曹家。咱们常在奇珍阁买东西,是他店里老主顾,他不会蒙你。」

  她说一声,金元宝应一声。交代后,秋别还有事要做,足不留痕又进去了。虽然没说上几句话,又全是差事交代,但能和秋别见上一面,即使是像这样不带情感的词组交谈,金元宝已感到满足万分。

  拿了银子出府,向人问明翡翠胡同如何走,金元宝找到了奇珍阁。

  吴掌柜是个身材中广的中年人,一脸福态,听说是周府来买东西,堆了满脸的笑,「小哥、小哥」叫个不停,还殷懃的差人端茶、端点心;金元宝不曾受人如此礼遇,十分不自在。吴掌柜让了老半天座,又是拉又是按,最后还是吴掌柜假意生气,金元宝才勉为其难坐下,但他仍不敢大大方方安坐其上,臀部只沾着一点点椅缘。

  吴掌柜极其讨好的挑了一件物事,珍而重之的装在木盒中交给金元宝,还亲自送他出门。金元宝都走远了,他仍站在门口挥手目送。

  金元宝小心翼翼的捧着木盒,往城外走,出了城门,愈走人愈稀少。城外有一畦畦青翠如洗的菜田,有农夫正弯腰拔草,金元宝看了不禁露出微笑。

  再继续前行,穿过一条两旁种满白杨树的土路,路的右旁斜坡下方,有一条与土路并行的河流。金元宝一瞥眼间,忽见一个女子背向自己,正要往河中心走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金元宝左手抱着木盒,右手狂挥,拔腿向斜坡下那女子奔去,一边大叫:「喂!妳不要想不开啊!」

  那女子不知是未曾听闻,还是故作不知,仍是直直向河中央走去,河水浸到她裙膝处。

  金元宝一个失脚,面上背下滑下斜坡,土石草木擦得背上肌肤阵阵生疼,双手仍紧紧抱住木盒。滑下了土坡,金元宝见那女子还在往河心走,将木盒摆在地上,冲入河中,抓住那女子手腕,要将她拖回岸边。

  那女子求死受阻,拼命挣扎,发疯似的叫:「放开我,让我去死!」

  金元宝哪会依她?半拖半抱,硬是将女子拉到岸上。

  那女子又打又抓,金元宝身上、脸上多了好几处抓痕,两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

  那女子忽然放弃挣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伏在地上抽抽噎噎。金元宝慌了手脚,不知是不是自己得罪了她?他只是凭着一股血勇救人,没想到其它。

  「姑──姑娘。」那女子粗衣布裙,满身凌乱,看起来像是贫苦人家。金元宝开口问道:「妳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何必要走这条绝路?」

  那女子抬起头来,清秀的脸上满是凄苦欲绝的表情,悲不自胜的摇摇头道:「你帮不了我的。要是有路走,我又何必投河寻死?这位小哥,你不用再白费心机救我。全家眼看就是个死字,你想我还能独活吗?」泪珠滚滚,分不出她脸上滴的是泪还是水珠儿?

  「妳不说,怎么知道事情解决不了?告诉我也无妨。」金元宝柔声劝道。

  或许是金元宝的一片挚诚触动了那女子的感激,在自己遭遇绝大的困境时,有人这么关怀送暖,即便于事无补,也足以稍慰苦楚。那女子未开言先泪流,水滴沿着散乱的发梢流下,她缓缓道来,声音沙哑哽咽。

  「我家是种田的,这几年由于世道不好,农作欠收,积欠了庄主不少银子。前一阵子庄主来索讨欠银,我们连饭都吃不饱了,哪有钱还?那个庄主早就对我不怀好意,借着这个理由,要我到他家做工抵债,说好三年还清。有一次他把我叫到房里,强逼了我──我爹知道这件事,来找庄主拼命,被庄主叫家丁把我爹狠狠打了一顿丢出去,我爹又气又恨,回家之后病倒在床,没多久就病死了。庄主以我做工未满三年私逃回家,又上门来逼债,我们穷苦人能有什么办法?我爹尸骨未寒,我和我娘用张草席包了我爹尸体,在后院草草掩埋。下头还有四五个弟妹要养活,难道真要抱着一起死?不得已之下,我只有拿自己身子做本钱,卖给勾栏院的老鸨,得了一百二十两银子。我刚签了卖身契拿了银子出来,谁知道半路上被人给抢走了。天要绝我们一家七口,我又有什么可说的?」说完,恸声一哭。

  金元宝听她说得惨恻,他虽然自幼随父行乞,受人轻凌,但有父亲照爱,从不觉身世堪怜。那名女子所遭遇的,实比他可怜上一百倍,不由得眼眶一红,为她一洒同情之泪。

  那女子见他落泪,心中一酸,泪水滚落得更急了。

  「谢谢你听我说这些话。」那女子伤心过后,不再动想寻死的念头,从地上爬起来,要回去面对残酷的现实。她咧开嘴角一笑,这笑容比哭还难看。「幸好你救了我,再怎么样我都该回家去应付庄主,我若死了,下头那些弟妹教他们靠何人呢?」拖着千斤重的脚步,起身离去。

  金元宝恨不能以身相代,将她肩上的担子一力揽下。但他身边并无积蓄,哪有能力帮她?正着急无计,忽然灵光一闪,啊!眼前不正好有一笔银子可以济急吗?

  「姑娘,妳先别走。」他喊住她。

  那女子神情灰冷的回过身来,是那种并不以为会有指望的神气。只见金元宝掉头跑向斜坡,抱起一只木盒,又跑回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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