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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普打断她的话,一副捉奸在床的模样,恶狠狠的道:「事实俱在,我们都是亲眼所见,妳和陶庆平夜半在此背夫幽会,难道我们个个眼睛都是瞎的吗?看看你们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还想瞎言狡辩,真是一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

  刚才挣扎间,秋别的头发衣裳都被弄得凌乱不堪,看来的确容易引人误会。她自认问心无愧,神情坦荡,朗朗道:「是他约我出来,说有要事拜托,谁知他竟对我无礼,事实就是如此。」

  周普抬头大笑几声,分明就是不信。「妳想骗三岁小孩吗?有事拜托,干什么白天谈不得,非要偷偷摸摸的半夜两个人在暗处谈?妳平常和陶庆平老是眉来眼去的,我早就怀疑你们两个有奸情,今天总算让我抓到了吧?」

  「秋别,真想不到妳是那种寡廉鲜耻的女人,这等事妳也做得出来。」周绍能冷冷讥刺。

  「这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周普讽道。「妳做出这等败坏门风的丑事,我们周家容不得妳这淫妇。走!上祠堂请长辈断罪。」粗鲁的扯着秋别手臂,硬将她拖到祠堂。

  周普派人去速请周家长辈,命人掌灯,将幽微的祠堂照得如同白昼。这一番折腾,把周府整个都惊动了,从睡梦中惊醒的众人听闻要开祠堂审秋别,全都赶了来看,到底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周桐在怀桐院久候秋别不归,正翘首期盼。冬望披散着头发冲进来,抓着他就往外跑,一边叫道:「不好了!二老爷要办秋别姊,咱们快去救她。」

  周桐只惊得魂飞天外,急问道:「在哪里?」

  「祠堂。」

  周桐心急如焚,甩开冬望的手向祠堂急奔。到了祠堂前,只见灯火通明的祠堂外黑压压站了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周桐一出现,众人忙让出一条路让他过去。

  大步跨入祠堂,周绍能高坐堂上,见了周桐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只高傲的一点头,道:「你来得正好,你的小妾做出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也须在场听审。」

  「秋别姊姊,发生什么事?」周桐不问周绍能,转向站在大厅中央的秋别询问。

  秋别抿紧嘴唇,没有回答。

  「秋别姊姊?」周桐又问。

  有个声音插进来,道:「她当然不敢告诉你,让我来说。她和陶庆平半夜三更约在栖雁亭幽会,被我撞见他们两人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你听明白了吗?」答话的是周普。

  「你胡说!」周桐怒气上冲,大声道:「你不要血口喷人,秋别姊姊不是那种人!」

  周普啧啧两声,悲悯似的瞧着周桐气得挣红的脸,道:「何必这样?我说的是实情,这里有好些人都是看见的,可不是我在诬赖她。」

  「我不准你胡说!」周桐怒道。

  秋别站在一旁一直不语,是因她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等周家长辈来了问清,自会真相大白。但见周桐护卫自己,心下颇为感动。

  门下哄哄乱吵,是周家的长辈来了。一个须眉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迟缓的走了进来,周绍能忙迎上去,一揖道:「表叔。」

  这位老者,是周老夫人之夫的堂弟,家境尚可,周老夫人生前曾资助他家计。周绍能搀扶老者上座定,老者遂问道:「什么事这么急把我找来?」

  周绍能拧起两道眉毛,道:「家门不幸,丢了丑啦。我侄儿的房里人偷汉子,被我抓到,兹事体大,攸关我们周家的面子;所以大大半夜的冒昧请表叔来,想倚重您替周家断这件公案。」

  周表叔公是个读书人,最重义理伦常,一听家门内做出男不忠孝,女不贤良的恶事来,肝火立刻上升;他年纪虽已有了,固执迂腐只有比年轻时更甚。一根木杖在地上敲得咚咚作响,骂道:「竟有这种事?那两个奸夫淫妇呢?给我带上来。」

  「在这儿呢!」右手向秋别、陶庆平一摆。

  周表叔公看秋别站着,喝道:「好个贱人!做出不能见人的事,还敢直挺挺的站着,给我跪下!」

  秋别昂然站立,朗声道:「我没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为什么要跪下?」

  「还敢强嘴?」见秋别竟敢挑战尊长的权威,周表叔公木杖敲得更响了,原对她有三分成见,这会儿更深信不疑:「妳嘴这么利,平日必不是个好相处的,胆子必比旁人大,会做出偷人的事也不奇怪。我若不好好教训妳这个刁妇,周家颜面何存?」转头道:「来个人,给我打这个刁妇二十个嘴巴。」

  周绍能对身旁一个仆妇扬扬下巴,示意她动手。那仆妇迟疑了一会儿,不知该不该出去。

  周桐站在秋别身前,张开双臂以身相护,大声道:「你们不能打她。」

  周绍能悻悻然道:「这里自有你表叔公作主,你乖乖站一旁去吧。」

  周桐叫道:「你们事情不先问明白,就要动手打人,周家诗礼传家,传的就是蛮不讲理吗?」

  「反了!反了!」周表叔公怒不可遏,木杖顶端指着周桐用力点了几点:「为了一个女人,你竟敢和长辈这般大声顶撞。好!为了让你服气,这二十巴掌先按下。绍能,你说说事情经过。」

  周普抢过话道:「表叔公,由我来说吧。」不待周表叔公点头,径自叙述他是如何察觉秋别和陶庆平不同一般的接触,存了疑心,暗地跟踪观察,终于被他发现两人在栖雁亭幽会;并加油添醋的描述两人搂抱亲热的不堪情状。

  一个女子的名节最为珍贵,秋别修养工夫再好,这时也忍耐不住周普污言秽语的诬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低沉着声音怒道:「我没有!是陶管家说有事要和我商量,我不疑有它,到了栖雁亭,他却突然对我无礼,我并没有和他有私情。」

  「我们都是亲眼所见,哪会有假?」周普鄙夷道。

  「好了,好了!不用再争!」周表叔公花白的眉下两眼搜寻:「那个姓陶的在哪里?我来问他!」

  陶庆平从柱旁角落站了出来,「奸情」事发,他和秋别一同被押到祠堂,到刚才一直站在一角,大家注意力全集中在秋别身上,偶尔有人对他指指点点,投以侧目。

  「叔公老爷。」陶庆平神思不属向上行了一礼,眼光忍不住朝秋别看去。

  「你自己说,你和这个刁妇半夜三更在栖雁亭相会,做什么来着?」

  「我──我──」陶庆平脑子里千百个念头倏忽纷起,惶然无依,人人只当他是事情败露心虚。孰不知今夜之事,全是周普所授,他巧言只有出此下策,才能逼得秋别下堂,陶庆平便能得偿所愿,抱得佳人归。陶庆平苦恋秋别,已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只要能和她长相厮守,就割了他的头他也二话不说。丝毫也不考虑周普之计是否合情合理,莽撞就做了。

  周桐屏着息睁大眼看着陶庆平,等他回答。其实不管陶庆平说什么,周桐都坚信秋别是清白的,她是世界上最清灵无瑕、最完美圣洁的女子。

  秋别亦屏息在等他答话,陶庆平的一句话,将决定她的未来。她认为陶庆平对她无礼,只是一时胡涂,从他平常持重沉稳的举止判断,他极可能是受了什么重大刺激,才会如此。他事后知悔,说明清楚,自会解开这场误会。

  陶庆平迟迟不作回答,周普怕他改变心意,那自己一番心血尽付东流,以后再要有这等良机扳倒秋别,怕是极难。遂刻意加重语气道:「你可要『老老实实、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这对你有好处,你要仔细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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