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来好像挺高兴的样子。”铁天弋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难得嘛!你难得被骂,而狄霄也难得骂人嘛!”孟怀璃娇柔地倚进丈夫怀里,“玉儿真的得断情根才能活命?”
“若有贵人相助,那倒也未必。不过此次情关确实是她的一个大劫,度不度得过去,全凭她自个儿的造化。”他在妻子的脸上偷得一吻,轻问:“有没有想我?”
“别这样,大白天的……”她不断拨开丈夫不规矩的手。
“咱们回房把门窗关起,谁会晓得……”
狄霄搂着玄玉施展绝妙轻功,疾往后山而去。
有人要抱着她跑,玄玉也乐得轻松,安稳地赖在狄霄怀中,一双美目半眯着他,见他刚毅俊美的脸宠冒出细细的汗珠子,才有些不舍地道:“放我下来,我自个会走。”
虽然有些舍不得这个暖炉,但也不能就让他这么抱着她一直跑下去吧。
狄霄低头看了怀中人儿一眼,见她鼻头冻得通红,本该嫣红的唇瓣却无半丝血色,他忍不住拉紧皮裘,将她里得更为严实,又再奔跑了一阵子才停了下来。
“你怕不怕高?”
“什么?”
玄玉挥开遮住视线的雪花,昂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两株合抱的巨树,枝叶盘根交错,树皮满是皱折刻纹,最神奇的是树干只有一半是暴露出来,另一半则完全没入山壁里,包括全部的根部。换言之,它是从山壁里续出长成的。
“好奇特的大树!是一株还是两株?”
“两株,是夫妻树。”他将她的双手揽到自己的颈子上,再度拉好皮裘,尽量不让冷风吹拂到她,“准备好了没?”
“准备什么?”玄玉迷惑地眨了眨眼睛,“你要攀上去?”
话声才落,他的身子已窜飞上去。狄霄一手搂着她的腰肢,一手握住结冰的树枝,一路往上攀升,雪花不断地飘落,落在他的脸上融成雪水,落在他的发上结成银霜。
他看来有些狼狈,有些憔悴,有些……令她心悸。
“抱紧,我要放开你了。”他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
“啊?”腰上的铁臂松开,玄玉本能地揽紧他的颈项,低头一看,发觉两人已离地丈许有余。
如果摔下去,怕是神仙也难活命吧!
她回眸,才发觉狄霄一手攀着树枝,一手敲着树干上的积雪,自己则被紧紧地压在他的身子与巨树之间,玄玉看着他冷肃的俊脸,柔柔地泛开一抹笑,“如果我就这么松开手,你会不会永远记得我?”
“不许松手!”他立即将她的身子压得更紧一些,怕她真的松开手去,右手扳紧枝扭,低头看她。
覆在她身上的皮裘略微松开,雪花染白了她的发丝,她绝美的笑靥就像一株雪地中盛开的雪莲。
狄霄的心头狠狠一震,他喑哑着声音说:“你若松手,我会一辈子恨着你的愚蠢。”玄玉一笑,“那也算是记得了——”
“闭嘴!”左手恰好传来不一样的闷叩声,狄霄掌力一吐,打落积雪,接着飞快地将其余雪块除去,先将玄玉塞进洞中,自己才钻进去。
“原来这儿有个树洞啊!”玄玉轻呼。
树洞的宽度仅容一人,狄霄紧贴在玄玉身后。大掌在黑暗中摸索着握住她的小手,“往前走。”
不过四、五步距离,玄玉便感觉洞口突然扩大,狄霄也站到身侧,喀喳几声点亮了打大石。
“都没变。”
“啊?”玄玉打量了下四周,惊讶的发现树洞竟是通往一个石洞,洞里置着一张小床,床上整整齐齐地折叠着一条棉被和几件男孩的衣裳,地上则散落着几本书册。
狄霄在角落的木材堆里抽出几根木头,轻易地点燃了火炉。
“你以前常和元傲风来这儿?”玄玉问道,从这洞里的摆设看来,不难清出这是他们儿时的玩耍之地。
“嗯。”狄霄转为她掸落身上的雪片。
玄玉微微一笑,也踮起脚尖顽皮地拍去他发丝上的积雪,“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带她来。
狄霄忽然想起那年他们无意中发现这个洞窟的情形……
“狄霄,”小元傲风兴奋地在洞中转了一圈。“以后这就是咱们的秘密圣殿,只有咱们能进来,除非那人是比师父、师姐还重要的人,才能进来。”
她不是比师父、师姐还重要的人!她只是——
只是这个地方十分隐密,不用担心任何人会听到他们的谈话!
他瞪着火炉,努力地说服自己。
玄玉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你是想告诉我,我有多该死,竟说破霍草儿的身边,害你和元傲风决裂?”
不!他没怪过她。
他抬眼,只见玄玉将小手偎近火炉取暖,娇美无瑕的脸庞透着一丝感伤,“朴月是五毒教的叛徒,和她的丈夫先后死于五毒数的格杀令。严格说起来霍草儿和五毒教也有不共戴天之仇,和你算是一路的。这么想,你会不会好过一点?”
狄霄凝望着那双注视着他的水亮眸子,其实他比较在乎的是她和他之间。
“你呢?”
“我是五毒教的总执法,等我回到总坛,便会是五毒教的新任教主。即使我脱离了五毒教。”她的瞬光黯淡,“你说过,我也还是个妖邪。”
“你真是皇室公主?”
玄玉冷笑,“不过是个皇室弃婴。”
狄霄拧起眉头,“到底怎么回事?”
“说了,有人会没命的。”
“我保证绝不泄漏。”他看得出来她亟欲保护某人,否则以公主之尊,何苦假扮男装,浪迹天涯。狄霄不自觉地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告诉我你所有的事。”
如果此刻他眼中闪动的柔情是出自于真心,那么教她立时死去,她也甘心。
玄玉垂下眼眸,情愿当他是真心真意地怜惜着她,想了解她的过往。
她微启芳唇,幽幽说起后官嫔妃为了争宠是如何的勾心斗角,皇室成员为了帝位是如何的心狠手辣,杨婉李代桃僵,五毒教主瞒天过海,让她以一介女流,假扮男子,坐上五毒教总护法的位子。
听完后,狄霄心慌意乱地一把将她搂进怀中。
“别说了!”本该是帝王捧在手心的娇娇女,甫出生却被亲娘丢进腥风血雨的武林里,易钗而并混在一堆嗜血为恶的邪魔歪道中。对外要谨言慎行,以防朝廷追杀灭口,对内要要强斗狠,免得有人欺她孤苦,这一切的一切,她是如何撑过来的!
“其实没你想像的那么糟,还有个柳叔护着我。”玄玉顿了一下,略过七岁时那可怕的一幕。“柳叔死后,江寒也常来探我。”
“江寒?”狄霄想起在湖州见过的那张慵懒笑脸,“他是谁?”
“柳叔的徒儿。”道鸿向来不愿让人知晓他的真实身分,她避重就轻地略去不提,反正她也从没当他是皇室中人。
狄霄点了点头,“你不想恢复身分吗?”
玄玉在他的怀中寻了个舒适的位子,“我这趟回京见过她。”
她没明指“她”是谁,但狄霄晓得她说的是皇后。
“她后悔了?”他的身子微僵,既希望她脱离苦难,又怕她恢复了公主身分,以他一介平民,如何匹配得起。”
她苦涩地笑了,将脸蛋埋进他的胸膛,“她希望我回总坛接教主之位,好控制道源。”
到头来,又回到了原点。她还是不折不扣的五毒教徒,是他的仇人。
“你要我回去,她也要我回去,我猜大半的五毒教徒也希望我回去,我想等我伤好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