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时乾旱已经肆虐很久了。云梦大泽乾涸见了底,肥沃的月弯八荒平原几乎成了一片石砾地。号称“美索米亚”,亦即“富庶”之国的殷方之邦,上从共主赤堂九垓大王,下至黎民百姓。无不诚心祈求天降甘霖。邦境内,随处可见因乾旱饥荒的人潮。
为此,共主赤堂九垓大王听从爱妃殷妲的建议,远从西塞巫山秘地请来一位上通天听下通阴阳的巫觋,尊他为国师,建坛作法祈雨。殷方百姓奔走相告,没有不将希望寄托在此的。
升坛当日,天坛旁黑压压的一片,全是渴雨的百姓。
“肃静!”
士兵制止了骚动嘈杂的人群。群民安静下来,大太阳底下,伸长了脖子等待。
未时一到,只见国师巫觋身穿了一袭太极两色的法服,缓缓由北边步上法坛,面向著西天而立。他将拂尘注肩後轻轻一甩,两只法眼黑白生阴阳生了一股寒飓飓的阴戾气,凌锐地往坛下一扫,满场的议切嘈杂顿时凝固住,变得鸦雀无声。
“爱妃,国师登坛祈雨,不知道是否可行?希望他能将本主爱护百姓的一片赤诚之心传达给上苍知晓,解除殷方的危困。”
坛外,共主九垓大王和爱妃殷妲坐在临时搭建的堂皇富丽牌楼上,面露忧戚地注视著场中的一切。
“共主,您无需忧心。国师法力无边,一定会顺利祈求到雨露的。”殷妲美目流转,娇滴滴地,掀荡起一串黄金色的波光。
九垓王顿觉一阵晕眩,霎时给盲了眼,急忙握了握设娼白嫩柔软的玉手,才安下了心。
烈日当空,酷热的火气默默在焚烧著,吹著乾燥的风。众人屏息等待,每个人都拉长了脖子望著法坛,连大气都不敢用力喘,紧盯著国师的一举一动。
“当”一声--
国师执起桃木剑,摇荡著铃铛。跟著东南西北,四方走步,举著桃木剑在空中挥舞符昼著;一边不停地摇响铃铛,口中念念有辞--有请天地四方四海龙王、雷神雨仙前来赈雨、送赐水露。
这般过了片刻,四下突然刮起一道奇异的风,飞沙走石,烟尘漫漫。中天一轮烈日反常的呈现出牛角的阴影。
“啊!大家看,那是甚麽?”坛下,百姓指著天空恐慌的大叫起来。
恐惧像瘟疫一般的蔓在,围在坛边的台众骚动不安起来,切切私议著,弥漫一股惶惑恐慌。
“国师,这是怎麽回事?”共主九垓大王也跟著慌张起来。在他身下,妾侍所生的两个年幼的王子更是害怕得瑟缩躲进女侍的怀里,被诡谲的气氛吓住了。
国师略蹙了蹙眉并没有回答,依然持著桃木剑,四方走步,嘴里喃喃不停。
牛角的阴影越来越大,天色陡然暗了下来。白日如星,阴风飒飒,不片刻,乌云拢聚密布,眼看著似乎就将要有下雨的迹象。
“啊--”殷方的百姓却丝毫没有喜悦,恐慌的叫起来。“是天狗!太阳要被天狗吃了!”叫声诡异得竟像是兴奋又似惧骇。
“国师!”九垓王惊站了起来。
“共主,您不必惊慌,国师会有办法化解的--”殷妲跟著起身,试图安抚惊乱方寸的九垓王。
她转向法坛。底下的民群突然大大惊惶骚动起来,凄恐的叫声充斥著强烈的不安与骚乱。
啊!黑色的太阳!
出现了!黑色的太阳!
天地一下子暗黑一片。风声号咽,像索魂的召唤。
“快!快用‘黑羽罩’守住共主,别让他照到黑阳的亮光!”殷妲连忙大声斥令,长袍挡开,挡在九垓身前。
天空中原如火球的一轮烈日,暗黑成了一颗黑珠,却又不是全然的黑,周旁亮著一圈琉璃般的光环。黑日的旁侧,则阴阴嵌奢一颗紫红色的小火星。
天空是黑色的,更显得紫红星的诡异。
“啊!火流妖星!”一声比一声更凄厉的恐慌。
黑日出现,火流犯帝星,邦国社稷必有危难发生。坛下的百姓乱成一片,个个抱头鼠窜,盲目地朝四下逃逸。每个人都害怕灾厄降生在自己身上,只想逃得越远越好。人群互相杂杳,呼声、叫声、哭声此起彼落,哀号声四起,士兵抵挡不住,所有的秩序完全崩溃。
“不好……”国师睑色凝重,表情阴晦不定。“天狗下食,吞噬日气;暗天贼,引来七煞黑道……恐怕大难将至……”
“国师!快想想办法!”殷妲朝著法坛大叫。
“王妃不必惊慌,只要将‘黑羽罩’牢密地守罩住共主,即可避去这场劫厄,化险为夷。”国师甩动拂尘,镇静地指示。随即抬起头,朝著黑天喃喃自语。“究竟怎么回事?昨夜候星气并没有发觉任何蛛丝马迹……这场异变……莫非……”
越想越教他纳闷,百思不解。这时,东侧忽然有一名传侍跟跄地奔来,一边高声呼喊著。
“共主!启禀共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有甚麽紧急的事。“共主,‘黑堂院’传来消息说,刚刚侧妃产下了一名小王子--”
“甚麽?”国师浑身猛然一震。
话声才住,晴天突然落下一个霹雳,轰隆的。
底下的殷方百姓全都被这声霹雳震骇住了。这时白日上牛角的阴影悄悄褪掉,眼看著黑阳将要被驱退,天地将重现光明,却不知打从何处拢聚来厚重的云霾,四下刮起狂燥的风。闷雷在响!云霭越聚越厚,突地“轰隆”一声,斗大的雨珠竟如洪水般的一古脑儿倾泻下来。
“下雨了!哇啊--”旷地中的百姓一时全呆住,过了片刻,被雨打湿的身子才反应过来,庆贺、兴奋,一下子爆发出来。
终於下雨了!雨水带来刺激和希望,每个人都高兴的手舞足蹈,忘了刚刚的恐慌。
“大好了!国师!”九垓王掀掉黑羽罩,满脸喜气,也忘了刚刚黑日出现时的骚乱。
国师凝目望了天空半晌,脸色凝重,缓缓步下法坛,登上牌楼,表情显得琢磨。那北方的云气拢聚的模样,看起来竟像是条龙--
“太好了!国师。你为本主祈求得了雨,解除殷方的旱象。本主会好好答谢你!”九垓王兴奋得走来走去,甩头又击掌,掩不住满腔的兴奋。“真是太好、太巧了!黑堂院侧妃才刚为本主产下一名王子,适巧就祈得两霖,莫非这小孩有甚麽不平凡之处?对!一定是这样!他是为殷方带来幸运的使者,是上天赐派给我的天之子--”
殷妲小山也似的双眉蹙了一下,和国师交换个眼神。国师点个头,很轻微的,表情随即阴沉下来。
“不!共主--”他摇摇头.眼神极为阴晦。“不祥!这雨下得极为不祥!”
九垓王错愣住,笑容凝结起来。“怎麽说?”
“您看,共主--”国师引九垓王眺望北方。“云气拢聚得极为邪恶。不瞒共主,天狗下食、逢暗天贼,引来七煞里黑道,这对共主来说是极为不祥的徵兆,恐怕将有大灾厄发生。而黑堂院侧妃恰巧在这个时候产下王子,恐怕……”他顿了一顿,故意有所保留。摇摇头说:“实在不祥!邦国此後恐将不得安宁……云气带来的是黑暗的鬼子,此子长成之後,恐将弑君夺位,为邦国带来不可测的厄难!”
“你这话当真?国师!”九垓王惊惧至极,神色却相对地阴沉。
“天象是这麽显示的,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