闳毅紧挨着艾筠的身旁,指向机窗外柔声说:“艾筠,你看!伦敦泰晤士河的夜景真美……”
艾筠没有吭半句,只是斜依在他的肩膀上,已经晕过去了。
直升机降落在海德公园的草坪上,一时还吸引了不少旁邻公寓大楼的居民探出头来,以为是外星人的飞碟降临地球。
走回酒店的一小段路,公园步道的林荫扶疏,月光皎洁地从树叶枝芽间洒落大地。
闳毅心事重重地走着,肩膀不时轻触到艾筠的头,艾筠最后也火大了,吼了一声:“你离我远一点行不行?我都快被你撞得眼冒金星了!”
“艾筠……”闳毅收敛了往常的嬉皮笑脸,变得吞吞吐吐。
艾筠赌气又带讽刺地替他把话说下去,“不必告诉我,让我来猜。你是国际闻名的江洋大盗,参加了世界恐怖组织,专门干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事。”
“不,不是,艾筠,你听我说……”
“噢,我说错了。那你是蜘蛛侠,向来都是飞檐走壁到处打抱不平、管别人的闲事;或者,噢噢,我知道了,如果你走进一个电话亭里去换衣服的话,出来就会变成无敌超人。”艾筠不给他半点机会,又噼哩啪啦地乱猜。
“艾筠……”闳毅顿时停下脚步,两手扳住艾筠的双肩,强迫她面对他。他声音充满苦楚地说:“艾筠,我有我的苦衷,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一切实情。我是参加了某个组织,我们联合起来,就好像在世界各地做……做慈善事业。”
艾筠差点捧腹大笑,但是她忍住了,露出的笑容比哭还令人心疼。
“慈善事业?这真是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慈善事业会需要你去偷大使先生的手提箱?结果竟是一颗炸弹,差把自己炸得屁股朝天?而且还得躲警察的追捕,最后竟然叫我爬上货柜车顶去搭直升机?哈哈,太好笑了……”
两串清泪滑落艾筠的面颊,一想到直升机,她就觉得软脚,幸好她没摔死,也没吓死。
闳毅心裂欲碎地摇晃着她的肩膀,痛心难抑地说:“艾筠,你必须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
“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
瞧她玉魂销蚀、梨花带泪的娇怜模样,他再也忍不住全身沸腾的激情,一时冲动地对准她的樱唇吻去。
艾筠挣扎了一下,但是在他强劲臂膀的束缚拥抱中,她就像是老鹰爪下的小鸡,而且老实说:她以前二十二年的岁月都白混了,她还不曾被男生吻过,没想到初吻的感觉这么销魂蚀骨,让她全身无力抗拒。
这一吻的意义对闳毅来说,可是相当不平凡。先前他都是趁她晕倒的时候才偷吻,现在她神智清醒得很,可是看她不一会儿就“缴械投降”了,这不正证明着,她心中对他也存有情意?
他把艾筠吻得透不过气来,良久,他轻轻放开她,无限缱绻爱怜地说:“凭这个还不够吗?”
艾筠起先还陶醉在刚才的良辰梦境里,接着她恢复了理智,这才想到,她的初吻就这么献给这个不知道是江洋大盗,或是恐怖分子,或是无敌超人的臭家伙了,他不但不说出实情,而且还规定她不可以问问题!
在心情悲喜混乱之下,艾筠举起一只手,朝他脸颊上重重的赏了一个“大锅贴”!
这一巴掌不但把闳毅打傻了,而且连艾筠自己也愣住了,心中还立时充满疼惜、懊悔和矛盾……蓦地,她慌张失措地拔腿奔向酒店。
跑进酒店,艾筠是真的脚软了,不得不把三寸高跟鞋脱下来,一手各拿一只鞋。步入电梯时,闳毅也及时追赶而至,硬挤进电梯。
“艾筠,你打得很对,我一点也不生气……”
“你不要说了!我什么也不想知道!现在我只想回房间,好好地睡一大觉。”
五楼到了,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电梯。房间门口外,阉毅不死心地又强拉住艾筠想解释,艾筠拿起高跟鞋来往他额头上一敲——还好不是尖尖的那一种鞋跟,要不然这一敲下去还能好吗?
闳毅垂下双手,无怨无悔地说:“好吧!你先睡一觉,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艾筠眸中噙着泪水,一转身,急急闪入自己的房里,迅速地将门掩上后,这才轻声饮泣起来。
他到底在跟她玩什么游戏?爱情的?还是阴谋的?
更令她心绪矛盾的是,她只是气他有什么苦衷不能跟她实话实说?然而,她并不后悔跟着他一起出生入死,甚至要她后半辈子都跟他一起当玩命鸳鸯,她也心甘情愿。
但是,她才认识他多久?为什么情爱突然一来,就像是排山倒海?
她爱上他了吗?爱得多深?
看来是挺严重的了,她竟然可以爱他爱得不问任何问题,她为什么这么信任他?而她甚至连他真正在干哪一行都不太清楚。
而他呢?
他是不是也以同样的心、同样深的情在爱她?还是他不过是在玩一场爱情游戏?
辗转难眠地过了一夜,清晨七点钟,闳毅便被一通电话吵得睡意全消,他接听了半分钟后,便直说:“好,我马上下去。”
他刻不容缓地跳下床穿衣,然后匆匆忙忙搭电梯下楼。在四季酒店一楼的咖啡厅,前一夜在晚宴上遇见的法国混血间谍哥斯坦·林,已坐在一张临窗的桌旁等候。
“早安。你想用点什么早餐?美式火腿蛋?法国牛角面包?当然,我不会建议你用英国餐点,除了英国茶之外,英国什么东西都很难吃。”
哥斯坦像一位旧识般亲切地与闳毅打招呼,他正一边喝热咖啡,一边随意地翻着当天的早报。
闳毅坐了下来,仍显得机警、拘束地问:“我该怎么称呼你?林先生?”
“叫我哥斯坦吧!我这个‘林’虽然是中国姓,可是背景挺复杂的,我只有八分之一的中国血统,其他还混了俄罗斯民族、苏格兰和法兰西……”哥斯坦一边说着长串家史,一边招来服务生,主动地替闳毅点了一份法式早餐。
服务生走后,闳毅才说:“我恐怕没有胃口,而你应该也不是专程来跟我介绍你家悠远的血统历史的吧?”
“噢,当然不是。”
闳毅满腹疑惑地又问:“你好像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你真的是法国情报……”
哥斯坦急急打断他,把一份早报移到他面前摊开。
“我说过了,我现在是跟Z合作。把东西放在报纸中,合起来。”
哥斯坦所指的“东西”,便是前一夜闳毅历经千辛万苦所盗来的电脑磁碟片。闳毅没有接到“Z”的指令,不敢轻举妄动。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
哥斯坦英俊异常的脸上浮起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然后迳自说:“我有个消息要传达给你,是Z交代的。Z说你那位新吸收的干员既漂亮又聪明,她那杯香槟倒得可真有技巧,但不知她是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很坦白地事先对她说明一切了吗?”
闳毅老老实实地答道:“在Z没有批准之前,我怎么敢随意跟任何人提起组织的事?”
哥斯坦的眸中透出精光,平视着闳毅,说:“没有批准,而你却带着她出任务,这是不是违反了组织规定?”
对方似乎不只对他的行踪,甚至对“东方组织”的规条也很清楚,闳毅被堵得哑口无言,良久才嗫嚅地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些事我也会向Z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