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救怎么说?不救又、又怎么说?”忘机先生原本一意胡闹,现在脸上讪讪,再也笑不出来。
步天行又怎么料不到他的个性,只是晓溪的命只在倾刻之间,哪有时间让他胡闹!
“如果你不救她,我一把火烧了你这小屋,园子里珍贵的药草盆栽,还有我们俩,一起给你陪葬!”
忘机先生瞪大了眼,显然烧药草的恐吓有用。
“她的伤不是小伤啊,哪有这么便宜就救她的,你求我啊!”
话才说完,只见身前这个俊美健朗的孩子拽起衣摆,双膝一弯,跪在泥地上。
苏晓溪的眼泪随着滚落下来,碎得一地。
“不要!”她跌在地上,挡在他身前。
他绝然地拨开满脸是泪的苏晓溪,模样那么跋扈,那么深情。
“步天行这一生只跪过爹娘、跪过步家的祖宗,如果你肯救晓溪,我愿意求你,求你救她。”朗声说完,真的弯下腰去。
忘机先生赶紧跳开。
“我又没叫你磕头,你这小子存心不良要折我的寿!唉,算了,叫你求我是我自己笨,早该知道,你连毒药都吃,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步寒波是个打死不屈的硬骨头,怎么有你这种孙子,进来吧,进来吧。”其实步天行找到他的忘机小筑,他便打算救人了,只是胡闹过了头,无法收场。
“你认识我爷爷?”
步天行微惊,扶着晓溪,慢慢站起身来、不堪心神激动的苏晓溪,才站起来,就昏了过去。
忘机先生推门而入,口里说着:
“九灵沉香丸就是我配给他的,你爹步可风小时候,我还抱过呢!论辈份,你得喊我一声大伯公……”
步天行抱起晓溪,打断忘机先生的话:“大伯公,晓溪昏倒了!”
“急什么?把她放下吧。”他指着一旁的竹床,又道:“你还是叫我忘机先生吧,‘大伯公’可真难听……步寒波死得早,将来地下见了面,他才是前辈呢!”
步天行伏在床边,抚着晓溪的脸,急得心跳似擂鼓,正待再次催促,却见忘机先生走近,态度专注沉着,与方才古怪轻浮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为苏晓溪诊了脉,又仔细看了脸色还有眼睛、手臂、指尖,然后从木柜里取出一只绿磁瓶,倒出一丸黑色药丸让苏晓溪服下,然后取来金针与多种药粉,每一种金针沾不同的药粉,扎在不同的穴位,又拿来浅褐色盘香点上,霎时满室清芬,有如仙境。
昏迷的苏晓溪闻到香味,气息逐渐恢复。
三刻之后,穴上金针全变成深紫色,忘机先生将金针小心取下,坐到桌前,将金针在烛火上过了过,再用布条仔细擦拭,—面喃喃自语道:
“奇怪……中原地界,哪里来的九心红莲……你得罪了什么厉害仇家,让人巴巴儿的老远拿来这种东西下毒……我看这姑娘心眼好,模样也好,一定是受你所累!”
“是啊,的确是受我连累。”
步天行为晓溪盖好被子,心疼地抚着她苍白的脸,不敢相信这是贺家桐下的毒手!客栈里那些忽然冲进房间的村民,应该也是他安排的;在山庄放火,意图盗剑的幕后黑手,黑夜夺剑、狙杀晓溪的黑衣人,原来都是他……他的目标显然是茂陵宝剑,山庄有他爹坐镇,他折然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为何毒害晓溪?这着棋,肯定不会白下
的,接下来,他想怎么做?
正抽丝剥茧,忘机先生打断他的思路,道:
“她得要明儿早上才能醒来,你去给我打点柴,我要烧水。”
步天行应承了,转身便走,不到一个时辰,背了—大捆木头回来。接着又是打野味、生火煮饭、倒马桶,忘机先生颐指气使的吩咐,步天行一样一样完成。
晚饭过后,他守在晓溪身边,这时才注意到盈耳的流水潺潺与鸟鸣,他闭上眼睛静静地听,仿佛这些都是晓溪在说话,他听着听着,也睡着了,梦里把两人同行的这一路重新走过了—回,一直到她走不动了,倒在他怀中,撑住最后一口气,告诉他——
小心贺家桐!
步天行在晓溪宛如弥留的虚弱声音里醒来,惶惑不已。
天色已明,苏晓溪睁着眼凝望他,—双眼瞳如翦翦秋水,漾人心魄。
“你醒了。”步天行提起精神,抚着她的发,问道:“觉得怎么样?”
苏晓溪缓缓答道:“好多了……”
忘机先生走进来,对着步天行道:
“什么好多了,她骗你的!”又转向苏晓溪道:“你现在应该觉得四肢麻痹,毫无知觉,对不对?”
苏晓溪垂下眼,步天行狐疑地看着忘机先生。
“她怕你担心,你为她担心,干脆等她伤好了在这里拜堂成亲算了。”
“你有把握治好她!”步天行眼睛—亮,这怪老人是第一次把话说得这么满。
“我可什么也没保证啊!她中毒已深,必得要下猛药,不是十天半个月好得了的;再说……有没有后遗症我也说不准,要是到时候保住了命,却嘴巴歪了眼睛瞎了,你还要不要她呀?”
忘机先生说话颠三倒四,步天行琢磨不出是真是假,一时接不上话来,苏晓溪却以为他心里为难,岔开话题,说道:
“天行,先回去吧,贺家桐阴险狠毒,他拿走你的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
确实两难,他不敢把晓溪一个人留在这疯癫老人身边。
“忘机先生医术高明,他会照顾我的。”
“原来你小子不信任我!告诉你,我忘机老人这辈子还没医死过人!看在你这孩子能屈能伸,把我伺候得服服帖帖的分上,你这媳妇儿我替你好好照顾着,你快去快回啊。”
忘机先生说了一串,动手来撵步天行,这下他不走也不成了。
“那么一切拜托大伯公了!”他道,又转向苏晓溪:“晓溪,你安心养伤,事情处理好了,我立刻回来陪你。”
苏晓溪点点头,见他如此殷殷切切,却不知心中是否还记挂别人。
“贺家桐很狡猾,你要小心一点。”她叮咛。
“我会的,你也要保重身体……”
“再这样说下去,说到明年也走不了,快走快走,快走才能快点回来啊!”忘机先生打断两人的话,一直把步天行往外赶。
步天行满心悬念,频频回顾,直到走出了竹篱,才施展身法飞奔离开。
“这小子,总算走远了……”
撵走步天行,忘机先生回到小屋,见苏晓溪两滴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也不管她心事重重,笑嘻嘻的喋喋不休:
“小丫头,我刚刚听他喊你晓溪啊?你为什么叫晓溪啊?你看见我门边的对联没有?‘晓溪泠俗,虚竹忘机’,你说,怎么会这么巧……我看得出来,你非常喜欢他,告诉我为什么好不好?……哎,不要不说话嘛,要不然,我说他爷爷奶奶的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苏晓溪听到这里,噗哧一声,破涕为笑。
忘机先生嘿嘿笑道:
“我就知道这个你一定有兴趣,我想想啊,这个……要从八十年前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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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家桐连夜快马赶到若水山庄,向步可风呈上步天行的佩剑,急道:“世伯,天行身陷大牢,请您作主!”
“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