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过后的初春竟有寒流来袭,她裹着厚厚的大衣,长发在风里飘飘,高挑的路灯照亮她优雅、但有点慵懒的身影。她忽然趴在河边围栏,将垂下来的长发塞到耳后,然后双手交叠伸进大衣袖子里,缩着身体。
“很冷吗?”林浚伟走到她身边,背靠着围栏。他们刚刚在附近的饭店吃过晚饭,沈云珂被这样华丽的夜景吸引了,于是林浚伟陪着她一起在这里散散步。
沈云珂转过脸来,轻轻笑了。
“嗯,本来都不冷,忽然来了这么强的寒流,谁受得了?班上好多小朋友都感冒了。”
林浚伟淡淡笑了,忽然想起沈云珂怕冷,天气稍变,就会手脚冰冷,嘴唇发白,现在看来似乎好多了。
“你不像以前那么怕冷了。”
“嗯……”她点点头。“在幼稚园里工作,活动量大,刚去的那一两个月,体力比大班小朋友还要差,现在的身体比以前好太多了。”
“而且也变快乐了。”他接着说。她的开朗让他惊讶;他居然曾经让自己身边的女人这么不快乐?
“过年去哪里玩?”
沈云珂摇摇头,不能告诉他的。
“我上次给你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离婚协议书”几个字说出来。“你决定怎么样?”
林浚伟从大衣内拿出卷成直筒型的一个东西,上头还系了红色丝带,沈云接了过来,笑着说:
“很像毕业证书……谢谢你。”
“谢我?”
“嗯。”沈云珂抿着唇,点点头。
林浚伟轻轻叹了口气。“我没有让你过得很好……”
沈云珂看着他,不太明白话里的含意。林浚伟太深沉、太冷漠了,对他自己的任何事、任何心情,一句也不肯提。
“星期四我母亲要回来,我还没跟她说我们的事……”他顿了一顿,又继续说:“可不可以请你回来陪陪她?”
“当然好啊。”沈云珂说。婆婆以前还在台湾的时候,对她非常好。“怎么忽然回来了?”
“她生病了,是cancer……”林浚伟黯然地说。“已经转移了,她想趁着身体还能走动,回台湾看一看……”
“嗯。”她点点头,心里一阵难过。“妈回来了,那孩子们怎么办?”
“住到晓榆家去了。”晓榆是林浚江的太太。“她打算待一个星期,等她回美国我们就一起去办理离婚登记。”
林浚伟平静地说,似乎没有再为难她的意思了。也许是母亲生病,让他想通了什么事情吧。
☆☆☆
这一趟沈云珂自己开车来,和林浚伟分手后,直接去了唐振家里。
唐振还没下班,她拿唐振给的钥匙开了门,放了音乐,又喂小可可吃过东西、喝过水。
“小狗狗,你知道吗?我拿到毕业证书了……”
她抱着可可自言自语,小狗儿当然不会知道沈云珂说什么,只是一个劲舔她温柔的手。客厅里矮柜上一张自己的照片,她顺手拿起来看了看,那是春节两人一起在卓兰农庄度假时拍的,替他们拍照的年轻女子还问他们是不是来度蜜月呢。
呵!她呼了一口气,随着和缓的音乐在厅里慢慢移动步伐。
终于能跟一段不愉快的婚姻切断所有关联,选择自己要的一份感情,重新开始了。唐振是个好男人,她要一直一直的和他在一起,她要他有个舒适的家庭,有人为他洗手做羹汤,而不是像这样;一个人住的唐振,让她觉得好心疼……
沈云珂真的变了,主动去追求她所爱的,只是,在一份感情出现波折时,她是不是能像李若荷那样,犀利地对她的对手提出反击?
门铃响了,她放下小可可去开门,一个穿着时髦、有点稚气的女子站在门外,门一开,她直挺挺的立在沈云珂眼前。
“咦?你是?”她问。
“请问你找谁?”沈云珂问。
“我找唐振,他还没回来?”
“还没有。”沈云珂摇摇头。
“喔……”她有些狐疑。“我替他买了些东西来。”
“请进。”沈云珂像个女主人,请她进来。
她费力的把手上提的一大包东西放在桌上,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屁股坐在沙发椅上,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桌上的袋子斜斜倒了,里面的东西露在沈云珂眼前,面包、鸡蛋、水果……那女子又伸出手检视了袋子里面的东西。
“我又忘了帮他买内裤了……真是健忘……”这句话叽哩咕噜的,像是说给沈云珂听,又像是自言自语的一句牢骚。
嗯?沈云珂虽然常常和唐振一起整理家务、一起做饭,却好像还没帮唐振买过……
她困难的咽了口口水,脑里一片混乱。
“云珂,你来了?”
一个声音把沈云珂吓得跳了起来。是唐振,出现的真是时候。
“岱儿?怎么你也来了?”唐振惊讶地说。两个女人同时将视线停在他身上。
“我帮你买了些东西。”岱儿娇笑着,从袋子里翻出一张CD唱片,走过去挽着他。“你看……上次你说喜欢的……马友友演奏专辑。”
沈云珂静静拿了钥匙,转身就走,唐振叫不住她,追了出去。
“怎么了?”在车门边,他抓住她的手。“这么快走,你还没跟我说你来是什么事?”
“没事,我本来是要跟你说,我拿到毕业证书了。”她摇摇头。
“毕业证书?”
“不是……我是说,我要回林家一趟……”她又摇头。
“回林家?”他很惊讶。
“回林家……浚伟说,要我回林家去……”
“为什么?”他叫起来,一头雾水。沈云珂没把事情说清楚。“云珂,你在说什么?”
她深吸了口气,慢慢地说:“可能……你也需要一点时间,把以前的感情了断一下……我走了。”
“云珂。”他叫她。
屋里的岱儿也叫他。
“唐振。”
他回头,沈云珂坐进驾驶座,驱车离开。
岱儿慢慢走了过来。
“她是谁?”
“你跟她说了什么?”他问。
“我……什么都没说啊……”她很无辜的表情,又问:“她是谁?”
唐振不回答,走进客厅,桌上一副家里的钥匙,是他交给沈云珂的,旁边还有一个纸筒,他拆开,是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那为什么还说要回林家?”他想。
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岱儿凑过去看了看他手上那张纸,皱了皱眉很认真地问:
“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幼稚园老师啊?”她说,骨碌着一双眼睛看着唐振,又狡黠地问:“你说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你怎么忽然来了?”唐振慢慢回过神,收拾好情绪问。
“你托我们买的东西,都帮你带来了,哪!”她指着桌上两大包印着绿字的白色大塑胶袋。“很重耶,连一句谢谢也没有。”
下班前一堆同事说要去大卖场买东西,唐振写了一张纸条,请同事帮他带些日用品回来。
“没有买齐,洗碗精没有你指定的很环保的那一种。”岱儿说,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纸条和一些零钱塞给他。
唐振把纸条摊开来看,十几样物品名称都划上红线,洗碗精和内裤则用圆圈圈起来了。
“李家文呢?”他记得是把事情托他的。
“课长在卖场接到电话,说女儿发烧,进了急诊室,他就先回去了。”岱儿说,走到桌前把刚刚那杯水喝完。“算了,我喝了一杯水,而且还害你们俩吵架,也不算做白工了。”
这话有玄机,唐振狐疑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