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心意已决,情人节吧,情人节多送他一份礼物。
甚至不用走在街上慢慢细选,这一次,她知道要送他什么。
一个女性娃娃头。
她知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非常的快乐,自己竟然可以这样无尽头地深爱他。
等待二月十四日……
第十六章鬼故事
会否理解渴望抛弃别人的那种心情?
儿玉在中四时读过一篇叫《杨修之死》的课文,因而学会了“鸡肋”二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鸡肋、鸡肋,这名词读音造作,一直用不上。
可是现在,却可用在情感之上。
她和子樽的感情,已成了鸡肋。
儿玉不会否认,子樽是很好很好的男孩。不是不喝酒不吸烟的好,而是,他真正关心她、爱护她,令她觉得,他会永远守在身边的那种好。
是安全感,这年头已难求了。
从中六那年认识子樽开始,儿玉身边所有人都不断告诉她,这男孩子是如何的好好好。儿玉会反问:“他真的这样好吗?”
他们都说:“那样真心,有什么不好?”
连黄大仙解签婆也对儿玉的母亲说:“你女儿的男朋友是好人,对你的女儿很专一,千万不要放手。”
这段感情在万千拥趸呵护下成长。可是儿玉不觉得子樽有什么特别好,她不明白为什么全世界都认为她“执到宝”。
在中六、中七这两年,这段情也不是无风无浪,他们之间曾经出现过一个第三者,是外形性格都比儿玉出众十倍的女同学,差不多是明刀明枪地要把子樽抢走。那女孩子又送礼物又主动献慇勤,完全把儿玉当作透明。小息时,只要儿玉一离座,那女孩子便立刻不管三七二十一坐到子樽身旁。儿玉看看子樽受宠若惊的睑,只觉好笑。
她心想:抢吧,抢走他吧。我半分妒忌也没有。
当然,那女孩子没得手,儿玉没有还击,已是全场冠军。
事后,儿玉仔细地把子樽从头到脚研究一番,看看这四平八稳的男孩子到底有何魅力,令全世界也喜欢他。最后,儿玉发觉,原来四平八稳已是至高境界,大家推崇的就是这些。
他不特别英俊,气质也只是戆戆直直的,运动也不特别好,读书成绩只是中上,家庭环境一般,唯一令人有深刻印象的地方是,他的笑容很灿烂。
儿玉狐疑,原来平均便是最好。
但她不知道,她是否也如其他人一样,但求平均便已心满意足。
别误会,儿玉不是每当听到香港小姐音乐前奏便会心跳加速的女孩,小时候玩游戏,她从来没玩过香港小姐。她绝对不是好高骛远的女孩,她没意思追求更英俊有型、更有钱、更有才华、更出众的男朋友。
其实儿玉也会感到害怕。有时候,当地握看电话简听着子樽的声音时,她会希望电话突然发生故障,或者突然停电,好让子樽的声音消失在电话的另一端。
在戏院看电影时,黑暗的环境令儿玉安然。在这黑暗之中,她脸上的表情释然了,不屑的不屑,不满的不满,都趁着他看不见的当儿,尽情表露出来。
是的,儿玉从不忍心伤害于樽。儿玉对子樽的不满,他一概不知情,他以为只是女朋友比较沉默罢了。
若果不是逃避子樽的心态加重,儿玉也不确定自己原来并不喜欢他。
但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害怕了。
她听过中森明莱的一首歌,叫什么“红宝石指环”之类,歌词的背景是一男一女同在参加巴西的嘉年华会,那个女人一早已不喜欢那个男人了,但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趁着嘉年华会的人潮,扔掉手中男方所迭的红宝石指环,然后随着人潮逃跑。
儿玉很被歌词触动。
趁着……
究竟她要什么,究竟她不喜欢他什么,她不知道。
只是,她很渴望很渴望抛弃他。
☆ ☆ ☆
子樽和儿玉一起考入香港大学。
子樽接到成绩单,欢喜若狂;儿玉却没有什么反应,心里只是想道,入不了还好,再不用走在一起。
然而他们还是在一起。子樽牵着儿玉的手去报到,牵看她的手参观各幢宿舍,牵着她的手报名参加各项社团活动。
她的手不停渗汗,她的眉是紧紧扣着,她的样子像苦瓜干。
是不是已由不喜欢演变成讨厌了?但她究竟讨厌他什么?
他和她一起报名参加学生会迎新营,住宿地点是太古楼宿舍。
她说肚子痛,不肯去。她说选科手续未办妥,不肯去。然而她还是去了,她抵挡不了他关怀备至热心满溢的笑容。
她感到更讨厌了,她讨厌自己的不忍心。
迎新营的活动除了一般的集体游戏、煲煲糖水。
烧烤唱歌外,旧生还流行在夜半和新生谈心。
这夜,大家围在一起,说自己的初恋故事。
都是平凡而温馨的爱情。说故事者有的咬牙切齿,有的脸露陶醉,有的一片迷惘。本来听人家的私隐或多或少都有些快意,但儿玉却是一脸愠色,每隔两分钟便示意要离开回房睡觉,每回都是子樽以目光叫她留下。
“这样很没礼貌。”他对她耳语。
儿玉本想逃避,因为:(一)她不想向陌人暴露自己的过去;(二)她亦不想听见子樽以他的版本陈述大家的历史,(三)她根本不认为她与子樽的一段是什么爱情故事。
虽然他们会拖手、接吻、上床。
儿玉抬起眼,灵光一闪,忽然她知道了,原来,她心底的讨厌是因为爱意从未产生过。
她没有爱过他。不是爱情故事。
子樽开始说话了,脸上带看心满意足的笑容:“我第一次看见儿玉的时候是中六开学的第一天,当我踏进课室,第一眼便看到她,也就是在这一刹那,我已喜欢了她。我觉得儿玉很美丽、很沉静、很吸引,差不多是从一开始,我已发誓要对这个女孩子好……”
他的手紧握着她的,他的侧脸含笑但认真。儿玉心里是一阵恻隐。
围坐着的男男女女,目光好不羡慕。儿玉看见,头垂得更低,别人可能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只有她才知道不是那样。
不是那样,真的不是那样,你们全部猜错了。
子樽把故事说完,转过头来朝儿玉一笑。
卡在喉咙的唾沫给吞下去。儿玉的心在说:子樽,你也猜错了。你一直都错了,怎么你这么迟钝,竟然一直不知道?
为什么你一直不知道我根本一点也不爱你?嗯,其实我也是如今才知道。
别人可以咬牙切齿恼恨填胸又或是自我沉醉,而我,一直都在怀疑,一直都在厌恶。
对不起,子樽,迟钝的是我。
交换初恋故事完毕,有人提议回宿舍吃糖水,又有人提议找个僻静的地方说鬼故事。
于樽想回去休息,儿玉见他说要回去,便自然地想留下。
一行数人走到纽鲁诗楼,乘升降机到六楼,然后再折回梯间。
梯间灯光微弱,是说鬼故事的好地方。
一坐下,楼梯外传来一声喊声:“儿--玉她不其然打了个寒颤。那是子樽,不知何故又折返了。他背着光步过来,有同学说:“真恐怖,黑暗里看上去真像鬼。”
大家起哄一会,子樽坐到儿玉身边。“我怕你有危险。”他对她说。
她望看他,没答话。温馨的说话听在耳里,又觉讨厌。
“这鬼故事,”讲鬼故事的人开始了:“是有关这座纽鲁诗楼六楼及七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