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彗--”
“你说好和我到欧洲的!”
“到贵州是必须的,这是国事学会的重点项目。”
“但你也毕业了,还干什么国事学会!”
“人要有责任感!”
“你对我就是没有!”
“阿彗,”简文瀚皱起了眉头。“我以为你是个成熟的女孩子。”
我睹气。“不,我不是!我只想去欧洲!”
“阿彗,要讲理由。”
我双眼涌出了眼泪。“你才不讲理由!”我转身便向后跑。那一天,原本我已与简文瀚约好看电影,他甚至买了戏票。
真的很气愤,他不是不知道我多么憧憬欧洲之行,他那些大陆计划,少做一个不行吗?而且,他有那么多志同道合的同学,他不做,很多人愿意顶替他的啊。
我一直涨红了脸,直至晚上他在电话中说:“算了,我答应你。”
“答应我什么?”我硬绷绷地说。
“度蜜月时和你去欧洲。”
我忍不住弯起一边嘴角。太太太可恶了。
我故意不作声。
“别责怪我。”他一副知错的声线。
“你不是不知道的,今年暑假我们不去,便不可能有这么长的假期。”我还是要怪责他。
“那你即是不肯与我去度蜜月?”
“谁准你乱说话!”我抗议:“你不与我去,谁会和你去!”
然后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嘻嘻哈哈,像没事人一样。
不想与他争吵下去,也不想小事化大记在心上。
但怎么说我还是有点不高兴,这些兼任活动总是花他太多的时间与精力,现在我真的不想再支持他。他叫我与他一同到贵州,我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一天,我经过中环的珠宝店,橱窗内正展览着各种蓝宝石首饰,忽然,我很想要一颗。
那透明的蓝,亮如埋在深海的星星,我屏住呼吸,呆呆地瞪着这些不可思议的美丽。
于是,我把部分原本用来到欧洲旅行的钱拿出来,买了一枚蓝宝石指环给自己。小小的一点蓝,在我的手指上闪耀着。
看着它,我灿烂地笑了。
这真是种奇特的满足感,每次我垂眼望向我的手指,都有那满满的、安宁的心满意足。
从来都不知道,一颗石头竟有令我快乐的力量。
如果让简文瀚看到我手上的蓝宝石,他也大概以为是假的吧。我不介意,我的快乐是我私人拥有的。
因为这个经验很新鲜,新鲜得,令我自觉又成长了一点点。
在我升读year3那年,简文瀚的事业也开始了,他辅助的那个议员决定参选立法会,很多部署的工作也开始着手办。
我有时候看电视新闻,也会看见简文瀚在那议员身旁,帮手做些焚烧无良雇主纸版人的举动,然后齐齐举手叫口号,很落力热情的样子。
更多时候我从报纸中看见他,也是当副手的角色。若果容许的话,我会把报导剪下来,然后储起,我想,我在这方面是支持他的。
我也很忙,开始为找工作而努力。十一月开始,各大银行已有招聘大学毕业生的告示,有些在报纸中看到,有些则在学校的职业辅助处看到,我花了很多心思时间写信去申请职位,那些精雕细琢的求职信,是简文瀚替我修改又修改的,他一直都那么支持我。
我与他见面的时间很少,他太忙,也太热衷于他的工作,我也忙啊,所以见面的渴望也就没从前那么强,但当然,我们非常相爱。
珀月与Daniel分手后,我们便多了三人行的日子,甚至我生日那天,也是与她和简文瀚一起庆祝的。
简文瀚送我第三块星星书签,他的心意依然是一样。珀月则体贴地送我一套见工穿的套装,深灰色,上面有黑色的条子,穿在身上之后,整个人成熟了五年。
我就是穿着这套衣服,成功地得到一间投资银行的聘用,我总共经过一次笔试、三次面试才成功,我在收到聘用信的一刹那,开心得尖叫起来,立刻找着简文瀚与珀月吃晚饭。
“很厉害啊!是全球最大的投资银行啊!”珀月把玩着我的聘用信。
“不过是有条件的聘用。”我边吃着沙律边说。
“什么条件?”
“一定要顺利毕业。”
“你一定可以的嘛。”珀月根本不担心。
我望着简文瀚,他也凝望着我,两人都甜丝丝的。
“骨痹啊!”珀月投诉。
我说:“将来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我要在二十五岁的时候用低息贷款买我的第一层楼,之后买一架‘Jeep仔’代步,然后再买第二层楼!”
珀月望着我,而简文瀚则望着他面前的意大利粉。
他的脸上没有笑容。
“好了好了,未来大地主!”珀月瞪了我一眼。
在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之际,珀月故意转换了话题。“听说有些流亡海外的异见人士生活很胡混,每天只是饮饮食食,并没有实质的贡献。”
简文瀚一听便答腔起来:“我们要谅解每个人都有休息的渴望,他们今天储下的能量,明天可能便会爆发出来也说不定。”
简文瀚与珀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些我不算感兴趣的话题,我没插嘴的意思,只好静静地继续吃我的沙律。我一直不知道他们两人竟可以谈得这么投契。
后来侍应问我们要不要甜品,他们才停止政治话题,珀月突然说起芒果布甸的制作方法,她说不如在宿舍做一盆布甸给大家吃。
她说了好几种芒果布甸的种类,因为我爱吃所以又开开心心地加入话题,说着说着,这一顿庆祝我找到工作的晚饭也就完结了。
自从找到工作后,我便放心了许多,生活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发生过。简文瀚有时也会回来学校与我一起吃早餐B,一切都平凡而温馨,与其他情侣无异。
之后我便考毕业试,而简文瀚则与他的工作伙伴天天到新华社声援北京的民运分子。中国政府早前释放了一些民运人士,后来却又把他们重新收监。简文瀚在电视上的出镜率和报纸上的见报率一天比一天多了。
就在我准备考最后一个科目的前一晚,我扭开电视看新闻报导时,居然给我看见简文瀚和伙伴与警察发生冲突,简文瀚被人错手以铁枝击中头部,当着镜头前头破血流。
我立刻传呼他,但他没有回复,我看看表,是九时四十五分,刚才的新闻片段应该是八时多九时许的。
我打电话到港岛所有的医院,给我查到简文瀚的入院纪录和所在层数,我立刻致电给珀月,请她和我一起去。
我原本是很镇定的,但当看见简文瀚的脑袋缚着绷带,躺在床上由急症室推出来的样子,我便忍不住扑过去哭起来,珀月跟在我身后,拍着我的背,一直叫我不要哭。
医生说简文瀚的脑部受了震荡,可能要一、两天才会醒来,我坐在他的床边,握着他的手,眼泪不住的流。我很怕他会死。很怕很怕。
后来他的父母赶来了,在珀月拉拉扯扯之下,我才肯离去,他的父母向我道了谢,然后坐到他的床边,看见这情形,我才让珀月扶我离开医院。
珀月那天刚考完试,她说她会在翌日早上到医院看看简文瀚的情况。而我则回家睡了片刻,虽然要温习的课本还没完全温习好,却也没心机再看了,只是干巴巴地望着天,等待天明回学校考试去。
简文瀚会不会从此变成植物人?这样被铁枝一敲,对他的脑袋会有很深的伤害啊!为什么他会遇上这种不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