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的体质是否……跟常人不大一样?”
“为何突然这么问?”
“忽然想知道嘛!”庄梦蝶撒娇地摇着他的手臂。
说到杀虫剂,这也算是她的老手法之一。
记得管衣仲来到庄家的第二年,她的忍耐度已濒临破裂边缘,一刻也无法再忍受管衣仲在自己身边打转!
于是,在她的生日派对上,她趁人不注意时,在一杯葡萄汁里加了些扑杀病畜用的药剂——据说只要5cc就能杀死一头病入膏肓的大象。
她万分期待地拿给他……
“或许吧!”管衣仲搔搔头,笑道:“我父亲是风景摄影师,以前曾带着幼年的我在非洲荒地拍照,一直到我十岁那年,母亲坚持让我受正规教育,才硬把我接到美国住。”
“这跟你的体质有何关连?”
“在非洲的时候,我们父子俩都住在渺无人烟的荒原,每回生病都靠身体自然痊愈,有一次我被毒蛇咬到,几乎死在异地,后来奇迹似的康复,之后的抵抗力就变得很强,除了外伤,我从来没有生病过。”
“原来如此……毒蛇啊……”
庄梦蝶终于明白,何以当时管衣仲能面不改色地喝下葡萄汁,反倒是她探头探脑跟在管衣仲身后,等着看他毒发身亡的惨状,却一个不小心被突然转身的他绊倒,在生日派对上大大出糗。
“说起蛇,昨晚那条蛇是从哪里进来的?”管衣仲忽然想起。
“你是说那条出现在孔思贤房中的小蛇?”
“就是那条。”眼珠一转,管衣仲望向庄梦蝶,随即心想:不可能是小蝶!小蝶一个柔弱女孩子家,哪有胆子暗藏蛇类?
“我们家居然有蛇,我好怕喔!幸好它没有钻到我房里。”庄梦蝶怯弱地说着,身子微微颤抖。
“没错,幸好你没事。”暗斥自己疑心病太重,管衣仲揽住庄梦蝶,轻拍她不停抖动的双肩。只是听到“蛇”字,就吓得连连颤抖,他竟还怀疑小蝶搞鬼,真是异想天开!
“以后我们要小心点……”庄梦蝶窝在管衣仲怀里,喃喃道。
凌晨三点,杀虫剂风波平息,庄家再度陷入沉寂。
一个蹑手蹑脚的人影,静悄悄地来到孔思贤房前,稍微推开房门,将一根细长管子塞进门缝,随着行动完成人影也跟着消失。
十五分钟后,凄厉哀嚎声响遍四周。
“那条来路不明的小蛇竟然爬到思贤脚上,幸好牙齿已经被拔掉,没有咬到思贤,算是虚惊一场。”
“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庄梦蝶咬牙切齿,不甘之情溢于言表。
“嗯?你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管衣仲怀疑地往上一看,只见庄梦蝶露出编贝般的细齿,对他虚弱一笑:“一想到蛇我就全身没力,孔先生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是啊!”管衣仲满意地点头,果然是自己多心了。
“嗯。”庄梦蝶回以微笑。
哼哼,好个骗钱的混帐老板,居然大拍胸脯向她保证:“这条蛇刚从西藏进口,虽然小,可是毒得不能再毒,只要被它咬到一口,轻则住院半年,重则神志不清,从此变成植物人。”没牙的蛇能咬人吗?大骗子!
“我已经请老李处理掉蛇了,你不用害怕。”
“那就好。”
“小蝶,我有重要的话要说……”管衣仲站起身,开始在客厅中央踱步。
“我不听!”庄梦蝶掩住双耳,把头埋进软垫里。
来了!接下来他就要说:“月有阴晴圆缺,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相处这么多年,我也舍不得分离,但这次你擅自退学,庄先生发了很大的脾气,所以我必须提前解职,自己保重了,小蝶。”这种话她才不听呢!
多年的相处,她深知管衣仲向来嬉皮笑脸,大有天塌下来自有别人顶的乐天气度,能让这样的他脸色沉滞,说话前再三斟酌,想必是父亲庄海强昨晚那通电话的缘故!
“唉,月有阴晴圆缺——”
“没听到,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庄梦蝶掩着耳朵大喊。即使手上力道再强,还是盖不过趁隙而入的声波。
果然,他真的要走了!而且不是被她扫地出门,而是被庄海强那头只会作表面文章的老狐狸给赶出去的。这种事她绝不允许!有资格把管衣仲踢出庄家大门的,只有她庄梦蝶一人!
“相处这么多年,我实在舍不得——”
“啊,UFO!”放下双手,庄梦蝶故作惊讶遥指窗外。
“哪里?”管衣仲回头看去,哪来什么UFO?
“我看错了。”
“听我说,这是很重要的事,从今天起,我必须——”
“呃,壁虎!”她缩起脚,惶恐地盯着地面。
“不要怕,有我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地板磁砖亮晶晶,完全无异状。
管衣仲回过头来,感叹,“这么不想听我说话吗?小蝶。”
“谁教你要听爸爸的话?”庄梦蝶抱着膝盖,缩进沙发里,可怜兮兮的泪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管衣仲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欺负小红帽的大野狼。
“令尊会生气并不是没道理的,毕竟你再一个月就能以优异成绩毕业,现在却无故退学,若要受惩罚也是应该。”他只好放软语调劝说。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的事为何要你负责?”庄梦蝶不服气地反驳。
“我是负责指导小蝶教养礼仪的人,我不负责,难道该让南部老家的总管王婶负责?”庄海强不过是“惩罚”他教导小蝶自立,这本来就是他应尽却未尽的职责范围。
“不要,管爸爸怎么说,我希望你留在这里!”她含泪喊道。
以前,这招“含泪祈求”是百分之百灵验的。
还记得多年前某个台风天,外面狂风大作,新闻报导说已吹垮好几座房子,当时驱逐计划尚未停摆的她,要求管衣仲越过别墅山区到山下买捏面人,管衣仲原本摇头坚持“这种天气市场不会开”,但在看见她奔泻而下的眼泪后,二话不说便冒着风雨冲下山。
“傻孩子,我哪会舍得离开这么可爱的小蝶呢?我当然会留在小蝶身边……”
管衣仲笑了笑。庄梦蝶感到满意,正要收缩泪腺,只听管衣仲接着道:“直到六月十五日那一天。”
“……我知道了。”
“还有,今天开始,令尊不再提供任何生活费用,我们必须自己去赚。”管衣仲很自然的把自己跟庄梦蝶归在一起。
“什么?”庄梦蝶一阵惊愕,随后大喜:“这是说,我被踢出家门了?”
“这是值得开心的事吗?”管衣仲讶异。
“当然是!”
“很抱歉泼你冷水,令尊的意思是,要我在这一个月内教会你在社会上谋生的必要知识跟技能,而且在此期间的一切花费必须我们自行负担。”
“只有这样?”庄梦蝶垮下肩膀,漫不经心问道:“如果一个月过去了,我什么都没有学到,又会如何?”
“这个嘛……”管衣仲迟疑了一会儿。
“爸爸没说?”
“这种情形令尊的确没有提到。不过,如果连小蝶这么冰雪聪明的学生,我都无法让你学会一些必备知识,那……”管衣仲苦笑:“我根本不配做管家。”
庄梦蝶眼睛一亮,“换句话说,如果一个月后我一事无成,你就洗手不干,从此不做管家?”
“没错。”管衣仲点点头。
“好好教我吧!亲爱的管家先生。”庄梦蝶笑了,无邪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