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里已隐隐猜到他的想法,但听他说出口,还是叫无言吓得苍白了脸,小手抓得更紧,“不行!你不可以这么做。”
“为什么不行?”韩渊冷笑道,“你都可以不顾我的感受,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我为什么不能也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我……我是为了救你。”
“我说过了,我不稀罕你救我。你自以为你所做的是为我好,可是,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我要不要你为我这么做?当我看着你用你的性命来换回我的时候,你能够了解我的感受吗?我巴不得我立刻死了,也不要看到你死在我的面前,那等于是我自己动手把你杀了一样……”
“我知道!我……”
“不!你不知道。否则你就不会对我做出那么残忍的事,让我饱尝痛苦。八年前,当我遍寻不到你时,我多想死,我多想上穷碧落下黄泉地找你问个清楚,可是,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你还活在人世间,心想,如果我死了,你却活着,那你该怎么办?”
“于是,我苟延残喘地活下来。我在嘉兴立业,是因为我们约定要到嘉兴去找你的外公、外婆,要是你还活着,我想你一定会到嘉兴来,我们就有希望再见。”
“为了这个希望,我熬了八年,生不如死;八年后,总算让我盼到你,可是,你又再次让我尝到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你那样做根本不是在救我,你是在凌迟我,让我背负着害死心爱的人的罪恶,一辈子都在地狱之火中受尽煎熬。”
“对不起,对不起。”韩渊凌厉的声音,一声一声地敲在她的心坎上,令她不禁哽咽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就能抵消我这八年的苦楚吗?八年来,我之所以不断在商场上扩张,就是希望有一天我可以闯出名号,如果天可怜见,让你知晓了,你就会来找我;另一方面,我不断试着寻找你,我安慰自己,只要没见到你的尸首,就代表你还活着。好不容易,我终于探到消息,名震武林的幻影医仙很可能就是你,所以我立即动身前去找你,在确定是你以后,我欣喜若狂;可是你呢?
“那八年的找寻,我因为不断的失望而恨起你来,我恨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的生死,让我一个人背负着所有的痛苦与罪恶,苟活于人世,活得像个行尸走肉般。可是那些怨恨在看到你的脚被捕兽陷阱所伤的那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我告诉自己,只要你说出事实,我就原谅你,可恨的是,你竟一个人担起所有的罪过,宁愿让我以为你抛下中毒的我不管,也不肯说出事实,在那一刻,我好恨你,我真的好恨你!”
“韩大哥……”泪水由无言脸上滑了下来,她伸出手想安抚韩渊,却遭他无情地拍开。
“不要碰我!我给过你机会,在前往绿柳山庄的路上、在绿柳山庄里,我找尽机会逼迫你,只要你说实话,我就会告诉你,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我们还是可以像八年前一样,重新聚首。可是,你却什么都不说,不管我怎么逼迫,我怎么待你,你就是不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吗?你怕连累我,对不对?你因为瞎了双眼,才不来找我,你怕拖累我、阻碍我的前程,所以一个人吞下所有的委屈,哇!好伟大的情操啊!无言,我韩渊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你这么一个懂得牺牲奉献的红粉知己。”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充满讥刺之意。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荣华富贵我到底想不想要?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怕跟不上我的脚步,我可以放弃一切呀!就像八年前我放弃王位一样,我们可以像当初所说的,找个地方买块田,我种田,你就给人治病。可是,你从来就不问我我要的是什么,就独断地为我决定一切。”
“你现在口口声声说对不起,可是下次有同样的状况发生,你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事,再一次凌迟我,再一次让我生不如死!不了,无言,我不再相信你的话了,我不要再尝到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人世间的滋味了,反正我已不再期待你能够抛下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和我长相厮守。”
“当日我说过了,我不原谅你,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在你把我身上的毒渡到你身上的时候,你就应该觉悟我会报复,我要你也尝一尝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死在面前的痛苦!”
“不要!”无言惊恐地瞪大眼睛。
“你可以不要你的命:我为何不可以不要我的?无言,这次的选择权不在你手上了。”韩渊轻轻一笑,笑声冷冽骇人。
“不,韩大哥,你不能乱来!”无言尖叫出声,不顾一切地扑向他。
奈何她的阻拦对韩渊而言根本不算一回事,他轻轻一拨便推开了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移动步伐向后退了去。
“不——”无言惊骇绝伦地尖叫出声,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竟一跃而起,扑向韩渊。
韩渊一脚已经踩空,眼见要摔下去时,无言已经扑到他的身上,紧紧地抱住他。
强风灌进耳里,在身子急剧往下坠的同时,她的脑海只有一个念头——要死,就一起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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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紧紧地抱着韩渊,脑袋里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跟我跳下来?”’韩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无言并没有真切地听进去,只是怔怔地道:“我们……我们没死?”
“我们没死。”韩渊道。脚下的坚实感也说服她,他们还活在人世间。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陪我一起跳下来?”韩渊的声音固执地追问着。
“我……”或许是余悸犹存,无言无法压抑心头的激动,冲口道,“你死了,我一个人独活还有什么意义?”
“你会想到我死了你不能独活,那你为何不想想,你死了,我一个人又如何活得下去?”韩渊严厉地道。
“我……”他的话犀利得令她无法反驳。
韩渊一把扣住她,用力摇晃了起来,“你以为生死相许的人只有你吗?我也是啊!我不能没有你,你知不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无言被他摇得头昏脑胀,只能抱着他,迭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韩渊吼了起来,“我只要你好好地待在我身边,好好的,你懂不懂?”
“我懂了。”无言不再挣扎。
失去他,她无法独活,而失去她,他亦是不愿苟活于世,就如当年韩渊曾说的:能够保护她的只有他,而能够了解他的也只有她。他们之间,早在童年时,就有切割不断的牵绊了,这样的牵绊,又岂是失明、拖累这点小事可以阻断的!
“不要再轻易地说要离开我,也不要再说你要离开我。”韩渊停止摇晃的动作,额抵着她的额,沉痛地道。
“不再轻言别离了,再也不了。”无言抱紧他,许下承诺。
直至此刻,韩渊的一颗心总算落实下来,就好像打了场硬仗,全身都虚脱了。
八年的岁月相隔,他们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可是那些离别之情又岂是言语可以表达清楚的,他们只能紧紧互拥着,心贴着心,无言地交换着心情。
断崖顶,两颗人头缩了回去,齐砚咋了咋舌,道:“这.场戏还真精彩,戏台上演的都没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