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忙回以一礼,“在下齐轩,他是齐砚。”
齐轩?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他再度仔细地端详了他一眼,眼光瞄到青年身上的青色儒衫时,脑袋灵光一闪,“阁下是‘圣手书生’?”
齐轩微一迟疑,俊秀的脸上露出一抹不自在,“那是江湖中人抬爱,在下愧不敢当。” .
北幻影、南圣手,这青年正是与无声齐名的圣手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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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山谷里的风正凉,无言一觉醒来,慢慢睁开了眼睛。其实,她张不张开眼也无关紧要,只是睡醒了张开眼睛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
“柳姑娘,你醒了?”齐轩清朗的声音带着笑意道,“睡得怎么样?还安稳吧!”
“嗯!我睡得很好,这几日我整日吃饱了睡、睡饱了吃,骨头都快生锈了。”
“你身中剧毒初愈,原是该多休息才是,多睡一会儿,对你总是有好处的。”
“我知道,真是麻烦你们了。”
“别说这客气话,咱们学医的人本就该悬壶济世,才不负自己学的一身本事。”他清朗地笑道。
一旁的齐砚悻悻然地接口,“对!悬壶济世!最好是别管自己荷包里有多少钱,教自己活活饿死,但就是别忘了救别人,这样更不负自己的本事。”
“阿砚,你又多嘴了。”齐轩瞪了齐砚一眼,这小鬼,愈来愈没大没小了,“药不是早已煎好了,还不端来给柳姑娘喝?”
“知道了啦!”齐砚没好气地说,转身去取碗盛药。
虽然和他们相处已经有好些天了,可是这对主仆奇特的交谈方式仍是教她不禁笑了出来,表面上齐轩是主子没错,不过,真正和他们相处过就会知道,齐砚倒像是个老妈子,尤其管齐轩的荷包管得紧。
虽然齐砚老是没大没小地顶撞齐轩,不过,无言感觉得出来,齐砚的作为全是因为关心齐轩,而齐轩显然很明白这一点,也就由着齐砚骑到他头上,他们这般的情谊也不知是怎么培养的,想必也是一段曲折的故事吧!
齐轩倒是有些汗颜,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干脆不说。
没一会儿,齐砚端来药。
无言接过药,轻声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齐砚挥了一下手,嘴里说得满不在乎,但那张高傲的小脸却泄漏出不自在的红晕。
无言虽看不见,却感受到他的别扭,只是淡笑,静静地喝下苦涩的药汁。
那日将韩渊身上的毒全渡到自己身上时,她真以为自己死定了,乍醒时,意识依然浑沌,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那种感觉就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醒的那一瞬间,不知是在梦境,还是回到了现实。
或许是老天垂怜吧!八年前她身中剧毒,是师父绝命老人救了她;八年后身染幻影芙蓉,则由圣手书生挽回了她的性命,这样的境遇,寻常人一生能遇上一次就算万幸,她却连遇两次!况且,幻影谷地形隐秘,韩渊是无情引路才得以进来,齐轩却是无意闯进,她实在不能不感激老天爷的安排。
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已知齐轩便是当初与她师父绝命老人齐名的神医齐正风的儿子,齐家医术与幻影谷各有千秋,他们相互切磋,彼此都觉得大有助益。
尤其是幻影谷中种满奇花异卉,齐轩忙于求知,乐不思蜀得很,套句齐砚的形容方式:“爷就像穷鬼掉进了钱窟,不让他研究个彻底,包管他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齐轩那温文儒雅的个性,就像是她一直想要,却没有的大哥,而齐砚就像是自家别扭的小弟,没几天,他们就已建立起如亲如友的关系。
有齐轩的陪伴,有齐砚的拌嘴,她不应该感到寂寞才是,只是……只是……
她轻轻叹了口气,草草将药喝尽,道:“齐大哥,我想到外头走走。”
“好啊!你躺了这么久,出去走走有助于舒活气血,不过,别走太久了,你的身子还禁不得劳累。”齐轩叮咛着。
“我知道。”无言点了点头。
出了木屋,暖和的阳光暖暖地晒在她身上,让她颇有恍如隔世之感。
难得今日谷里雾气不重,阳光得以穿透进来,花草香味在空气中浮动着,原野间更是一片生气蓬勃的景象。
但这样的好天气并不能让她的心情好些,她再度叹了口气,只觉得满身疲倦。
自她醒来也有七天了,在最初睁开眼时:她没能见到韩渊,齐轩告诉她,韩渊有事待办,先出谷去了。
他这一别,到底代表什么意义,她不知道。
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
他曾这么说过,而或许,这就是他表达自己愤怒的方式吧!借由不辞而别来宣告他们之间的决裂。
他的愤怒,她可以理解,但是,就算时间可以倒流,她还是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只要他能好好活着,就算他永远不原谅她,也没有关系。
八年前,她早就该死了,老天爷给了她一条生路,让她得以在八年后与他重逢,她已经够满足了,往后的日子,即使得在山谷中度过寂静无人声的岁月,她也无怨无悔。
自始至终,她从未奢望能和韩渊白头偕老,他就像是翱翔天地的雄鹰,他的脚步不是一个瞎子所能追得上的,她若留在他的身边,只会阻碍他向前进的脚步。
更何况,虽然绛珠草疗效惊人,可是幻影芙蓉之毒依然不能小觑,尤其在韩渊血液的催化下,加强了幻影芙蓉的毒性,虽然她这条小命救了回来,可是她自己很明白,下半辈子,她是与药罐子结下不解之缘了。
这样的她,又怎么能够陪着韩渊纵横天地呢?
她散了一会儿步,觉得有点累了,于是靠着树干坐了下来。生死之事,她从来不挂在心上,只是韩渊……韩渊他……
正想得出神,一阵风扫过她身边,将她卷进一双铁臂间。
她整个人被拦腰抱起,正待挣扎,那熟悉的男性体味却让她停住了动作,她想出口叫唤,那人已经抱着她,施展轻功,如飞鹰般飞奔起来。
那人奔了好一会儿,在山道上不断地往上蹿,无言被他绕得头昏脑胀,好不容易他总算停住脚步,无言还来不及松口气,已感受到他们此时正站在一处断崖边,强风飒飒作响,好似要把人卷下去似的。
这样的感觉让她惊慌,她紧紧抓着那人的衣服,道:“韩大哥,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韩渊将脸俯向她,灼热的气息喷到她脸上,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危险的讯息道:“你应该感觉得出来这是什么地方吧?你的脚下是一个山谷,虽然不是很深,不过,摔下去肯定粉身碎骨。”
“你……你想做什么?”无言惊骇地问。韩渊可不是一个会做无聊事的人,他带她来这儿一定有特殊目的。
“你说呢?我的无言好妹子。”韩渊轻轻一笑,笑声中听不出任何欢愉。
无言强压下心头那股不祥的感觉,“韩大哥,我知道你很恼我,可是——”
“我对你的感觉,可不是一个恼字那么简单。”韩渊蓦地打断她的话,声音冷冽,“你想不想知道,从这里跳下去的感觉是怎么样!”
无言惊慌地抓住他,急道:“你别乱来!你爱怎么报复我都可以,可是,你绝对不能乱来!”
“报复?我就是打算要报复你,我要从这里跳下去,让你也尝尝心爱的人在你面前死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