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轮椅没有安全带也没有安全气囊,你这么想把我摔死啊?!”他吼,这个女人疯了,平常那么倔强的她竟也会有这么失控的时候。
他的吼声并没有让她停下脚步,她推着他直直穿过斑马线。
幸好她还看得懂红绿灯,没有选择闯红灯,但他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厌恶起那个令她反常的男人。
“到底是哪个男人让你这么念念不忘?”他抬起头往后看着她。
他不以为她会回答他的问题,所以才敢这么大胆问出口。
他万万没想到,她的反应竟是把他扔在如虎口的马路中间,一个人往对街跑去。
“丁巧荷,丁巧荷!丑女人……”他瞪着她的背影喊。“你给我回来……”他不相信她会这样对他,她摆明了在欺负一个残障嘛!
不安、惶恐的情绪飘然浮上心头,这附近不好停车,所以他让阿峰开车绕个几圈再回来接他,向来都是阿峰负责推轮椅,他已经失去了脚,现在再没人帮他推轮椅,他很悲哀的发现,他根本一点用处也没有。
瞪着指示灯,离跳回红灯只剩下二十秒钟,他必须在二十秒内离开斑马线,他不以为那些看起来很不耐烦的驾驶人会愿意帮他一把,他得靠自己,否则待会他就会被困在车阵中妨碍交通。
他用双手的力量控制轮椅,但是越急他就越做不好,推了几下,轮椅只是往前歪歪斜斜的移动了几公分。
“我非剥了那个丑女人的皮!”他急得满头大汗,剩十秒钟,他一心一意只想要离开这个虎口马路,满脑子只想着这个念头,然后奋力一搏……
“你……”放不下他去而复返的丁巧荷一跑到他面前,看到的就是他站起来的画面。
她话一出,他便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摊了下去。
叭叭叭!
喇叭声将傻眼的她拉回现实,她赶紧推着他快速穿越斑马线。
她喘着气,他惊魂未定,一踏上安全区域,两人都大大的松了口气。
她变着腰喘着大气,抬手抹抹脸上的汗水,“你没事吧?我以为你自己会跟上来。”
瞧她说得一愧疚感也没有,他不禁火气冒了上来,“你忘了我是个残废吗!为了一个男人就把我丢在马路上!”他其实不是针对她,他恼的是那个家伙竟让她这样把他丢下。
“你懂什么?!你哪明白我是用什么样的心在爱他!”她脸色大变,她的爱情才不像他这样不值一提,因为那是属于她的爱情,虽然她是个失败者,但她还是怀念她曾经有过的这段爱情。
“我没看到有人跟你打招呼啊!”
她颓然坐在红砖道上的行人座椅上。
“为什么非要我面对这么难堪的事实?曾经爱过的男人忘了我!这种心情你懂吗!”
她幽幽抬起头来,让他看到了她藏在眼底的脆弱、她的心痛。
赤裸裸的看透她的伪装,他的心,也在喊痛。
第七章
一条蓝色的男用手帕飞到她膝上。
丁巧荷不解的看着他。
“我不想被人说我欺负你,你看你那张脸,丑死了!能看吗!?”江民把手帕扔给她,然后淡漠的撇过头,一副她不能见人的样子。
“我又没叫你看!”她捏着他的手帕,发现眼底又要涌起两堆水泡,她是怎么了?他不是她能依靠的人,却偏偏,在他面前,她的坚强很容易被击培。
“我当然不必看,你哭死也不关我的事,又不是我害你哭的,而且就算你哭死,害你变成这么丑的人也不会知道!”
她该反击回去,用她的剌对抗他的毒舌,但她没有这样做,因为她发现他的毒辣正好戳破她伪装已久的面具,就让她偶尔也脆弱一下下吧。
她想起柯景原的漠然,她哭了;又想起他的骄傲,她笑了。
泪水布在笑脸上,让她看起来很诡异。
“你这样很像个疯子,你知道吗?!你到底要哭还是要笑?”坚强跟脆弱现在全积在她心上,他有个冲动,想干脆一巴掌把她打哭,痛快的哭一场不就好了。
她用他的手帕擦擦脸,手帕上有种男性的气味,很令人安心的气味,安稳了她起伏不定的心。
“刚才我看到我以前的男朋友,他……没认出我。”
果然如此。
他挑眉,“原来你也有人要。”
她瞪了他一眼,眼底含着悲痛。
“他最后还是不要我,他娶了别的女人。”
“那个女人一定比你漂亮、比你年轻、比你听话。”他面无表情的说,这是男人共同的劣根性。
她摇摇头,“他不要我的原因是……”看看他,再深吸了口气,终于说出她一直不敢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因为我曾在酒家上过班,我用我的脸跟身体赚过钱,而他无法忍受,他说他只能娶良家妇女,像我被那么多男人碰过……”
“够了!”他大声喝止,“那种男人不值得我听下去!”这就是她不肯打扮、总把自己弄得土里土气的原因?
“你也看不起我?”她错了,他还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我干嘛看不起你,我还是海天盟的少帮主,要说应该也有很多人看不起我们混黑社会的,”穿西装打领带上班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能力一定比较高、人品比较好,为什么要看不起自己呢?没那回事!“你干嘛为他难过?你去酒家上班一定是不得已的,否则以你那么难搞的个性,你哪有办法待在那种地方!”
前半句话是在挺她,后半句话却马上兜回来嘲讽她,要不是她已经知道了他是个面恶心善的家伙,他会让她今天睡不着觉的。
“不好意思,我以前的行情好得很,喜欢我的男人多得是。”她马上回道。
“是吗?既然如此,你干嘛还为了那个男人伤心成那个样子,差点把我的命给玩掉了。”
她一愣,她没想到他是以迂回的方式来安慰她。这个男人太骄傲了,他大概不会仅哄人那一套吧?
她站起来,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一阵风扫过脚边,扬起微微凉意。
“别在我面前刺激我了。”他瞪着她健美的双腿,明知道他不能走,还故意在他面前走这么多回。
她在他面前停下,“我想你也很爱郭小姐,那种深爱过的感觉你一定也懂,告诉自己忘了、不想了,但是只要他又出现在你面前,你很难能够如自己所愿,将所有感情控制得好好的。”
“这样比并不妥当,我相信乃慈的离开一定有原因。”他没好气的说。
“你想过为什么她要离开你吗?”
“我不必想,只要找到她不就知道了。”他说谎,他当然想过,但他总是想不出一个令他信服的理由,“乃慈跟我认识很久了,她温柔懂事,我也尽我所能的给她最好的物质享受,我想不到她缺了什么。”至少她很开心的答应他的求婚,所以她不是很勉强跟他在一起的。
缺了什么?
她从头到脚把他看了一遍,本来是讨论她的事,现在反而变两个人的心事大解析。
她的目光最后停在他的腿上。
他当然看到她的眼神、猜出她的假设,却令他非常不悦。
“乃慈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我又没有说什么。”她吸吸鼻子,哭得红红的鼻头开始发痛。
“你不准侮辱她。”
侮辱?她不以为她有,事实上她觉得她想得很理所当然啊。
要跟一个行动不便的人过一辈子,除非她真的很爱很爱他,愿意承受那些有形无形的压力,否则赔上一辈子的青春,守在一个一般人眼中的残废,得花上多少毅力跟决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