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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页

 

  “九江?”

  “过些时日,大哥打算带我去九江,这一去,起码也要十天半个月。我拒绝不了,也不想和你分开,因为想你的感觉、见不到你的感觉……很煎熬的。所以,你同我一块去,好吗?”

  她何尝不愿呢?可是……“大少爷不会同意的。”

  “会的,我会说服他。假如他点头,你就答应啰?”

  理智上万千劝告着她必须摇头,然而她依旧输给了情感。

  就当是她小小的奢求吧!在季礼成婚前,她只剩这么点时间能与他相处、制造共同的回忆了……

  第七章

  赣江之滨,千百舟船往来频繁,欢喜离愁全于此上演。

  或过尽千帆皆不是,或望穿盼得郎归回,一带暮春流水,容含了多少情结感怀,左右着人们的过去与未来。

  “你为什么也跟来?”姜伯诗俐落地指挥仆人们搬运行李,岸际与船舷在一踏一踩间敲打着他的心板。“我以为你只是来送行。”

  冷硬的背部线条映入姜仲书的眼帘,他收拾起一番神伤,说道:“姜家缺了我不碍事,可是我缺了你……或者说,我不愿再见你因季礼而受伤。”

  “你话说反了吧!”姜伯诗回身,轩眉愤视。“季礼是因何而成今日这模样,你应该很清楚!”

  “就是清楚,才要跟着你。”姜伯诗的表现如利刃在姜仲书心头割下血痕。“季礼有你保护,那谁来保护你?”

  他着实一怔,姜仲书眼底的坚毅像是可以随时为他舍命而不悔。

  “不可以!”他冲口道。“你那手无缚鸡之力连自己都保不了啊!我绝不准你上船!”他岂能容许仲书受到一丁点伤害?

  “你都让一些闲杂人等进船了,我是姜家二公子,反倒无权无利上九江?”他咬唇反诘,以为姜伯诗嫌他累赘。

  姜伯诗当然明白他意指何在,他不经意瞥向船埠,季礼与无衣正融洽交谈中。

  “季礼从未如此坚持过,我只是成全他的要求……”

  “而我的要求你却当成耳边风?同为兄弟,你未免偏心得太明显。”

  “你不懂,季礼对她……这是两码子事!无关乎偏不偏心。”季礼对她的坚决简直出他意料之外,他根本拦阻不得。

  姜仲书抬高下颚,丝毫无屈服之意。

  “无论如何,我去定了。而且我已经经过爹娘的同意,他们非常赞成我跟着你学习料理商务,你若想反对,跟他们两老说去吧!”毅然决然的一串话,硬生生砸给了姜伯诗,姜仲书头也不回步往舷梯。

  * * * * * * * *

  “你大哥和二哥好像起了争执?”无衣余光窥察着彼方的动静。

  “一定是二哥不放心大哥远行的一些叮咛话,没什么的。”季礼似是习以为常。“倒是你,经常坐船吗?”

  “生平以来第一次。”

  季礼即现担忧神色。“如果途中你有什么不舒服,要记得告诉我!没坐过船的人有时候很难适应水上的颠簸。”随后,他懊恼地自言自语。“我怎么这么胡涂?万一水井姊姊身体不适,怎办?……”

  见他模样,无衣不禁噗哧一笑。

  “放心,我没那么脆弱。只是短短一趟九江,不碍事的。”

  “真的?你可不要勉强。”清灵的黑眸仍含蕴忧思。

  “我现在说不去的话,你也不去吗?”

  原是玩笑的问语,没想到季礼竟认真起来,旋即答道:“我马上去告诉我大哥,我不上九江了。”

  “等、等!”无衣抓住他手臂。“我假设而已,别紧张。”

  犹不相信的眼神定然注视她,她强调了好几遍话语的真实性后,季礼才总算释怀。

  对此,她不由得喟叹。太习惯他的关心体贴,会不会造成日后分离的戕害?

  不曾爱过一个人,孰料一旦爱上,却是段没有结果的情感?或许这注定是她白无衣该行的道路……就如未与季礼相遇前她所认定的一样,活在自己孤独的世界,终其一生……

  心海虽刮起欷吁的波浪,但外表她仍强作若无其事,与季礼说说笑笑。

  “大少爷,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航。”一名粗壮大汉吆喝道,无衣循声望去,见姜仲书一脸不怿迳自登船,将姜伯诗抛在脑后。

  “奇怪,二哥也要同我们到九江吗?”季礼的问题她并没有听入耳,她满腹疑惑地直视姜仲书半晌,然后又刻意仔细梭巡船埠每个仆人。

  怎么会这样?她以为这种情形仅发生在迎夏身上,但现下她眼界所及,居然没有一个人能让她完整读出东西来。不是模糊的影像与声音,就是压根儿漆黑静寂一片。

  她的能力真出了问题?不是身体不适的缘故?

  “水井姊姊,我们要出发了。”凝神间,季礼已跳上船,一高大身影也随即走至她身旁,挡去她头上的阳光。

  她抬眼,两道不具善意的目光射进她眸中。

  “我是基于季礼的安全考量,绝不能留他在姜府,所以才答应他的请求,让你同去九江。希望你明白自己的身分地位,可别做出僭越的举动,带给我们姜家困扰。”姜伯诗暗示着。

  “我知道。”言简意赅的回答,却藏敛她深不见底的愁意与无奈,随着赣江水,无止尽地奔流。

  * * * * * * * *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船舱微微渗出的晕黄灯火轻浮于水面,柔和的光线交织着微微的水浪声,不免予人怨遥夜而起相思之感。

  只是对于独坐船梢的无衣而言,深爱之人近在咫尺,怎也会染上这望月怀远的哀愁?

  “水井姊姊,你不困吗?”季礼揉着有些惺忪的睡眼,缓缓自甲板步向无衣。

  “你想睡的话,先去吧!我想再站会儿,吹吹风。”

  “你是不是还不习惯坐船?”他旋即凑近无衣,学她靠在船栏上。

  “你看我这样子,像吗?”她口吻虽平和,思绪却被广阔无涯的海面牵引至幽深处,黑夜笼罩其上,恍如阴霾笼罩了她的心。“去睡吧!否则被你大哥瞧见,他可会不高兴。”

  季礼嘟着嘴,老大不情愿。“一夜不睡,又不是夜夜不睡。况且大哥应该就寝了,不会发现的啦!我就在这里陪你。”

  凝望他清扬双目,无衣舍不得移去,却又不得不移去。

  “季礼,你知道为什么中国人喜欢拿月亮作文章吗?”循她视线,季礼瞧瞧波纹不断模糊的水中月,再抬首盯着那轮飞镜,侧着头认真思索。

  “因为它漂亮?”

  “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苏东坡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这些以前我都只当是骚人墨客对月亮莫名的偏爱,但现在我懂了。”她嘴角满含怅然味道。“月亮其实是一种寂寞、孤独的象徵吧!天地茫茫,无人可倾诉,孤寂极处,明月便成了唯一的倾听者。”

  “你觉得……寂寞?”虽然无衣说得平淡,但听在季礼耳里,却如撩拨他心弦的悲鸣。

  她不置是否,仅浅浅地笑了。

  “我绝对不会让你寂寞!”季礼紧握她双手,信誓旦旦。“因为我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至老至死都不改变。”

  海风拂起她的发丝,却吹不散她误解的事实。甘甜之语和着风的咸味,尝在心头只教她五味杂陈。

  “不要轻易对我做承诺。”无衣强逼自己挣开手,撇去目光。“你要知道,你将来可能会遇到比我更好、更值得你喜欢的女孩子,我不会是……你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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