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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页

 

  他很干脆地给了她答案。

  “原来近日大人早出晚归,是忙于公事,可喜可贺,大人终于受皇上重用了。”方萱梅的倩笑无预警地令人失了魂。

  傅谦低下头去,翻着他桌上的卷宗,实则一个字都看不下。

  “谢谢你。”他状似于忙碌中回道。

  “既然即将迎娶公主,那么我这假未婚妻就不方便待下了。”方萱梅歉笑,“要传了出去,对大人的婚事恐是阻碍。”

  “不忙!”傅谦急急抬头道:“我并没有赶你的意思,你高兴待多久都行,公主入了门,我会同她解释!她很明理,不会疑心的。”

  他为了让她安心而说的话,她仅挑了末一句听。似乎,他很满意即将入门的公主媳妇……

  方萱梅的心中撕扯着,血滴洒着。

  他虽没有赶她的意思,教她怎有脸继续留下?就算她厚着脸皮赖着不走,见了公主入门,整日与他出双入对,她又情何以堪?

  方萱梅摇摇头,“谢大人的美意。见大人春风得意,不免也让我想到该回宫了。皇上想必也正念着我吧!”她笑着。

  烙在她身上的秘密与感情,这辈子是见不得光了,方萱梅决心将之带走,不容它断了傅谦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运与姻缘。就让她一个人独揽一切责任与后果吧!

  “嗯!皇上想必正念着你,念得心慌。”傅谦苦涩地应声,“你看几时动身,我差人帮你打理着。”

  虽然他实在看不出皇上有任何异状,但她心系于他是不容置疑的。她名正言顺的丈夫才是有资格拥有她的人,他也有了公主,还放不下吗?该放下了。

  他已追不急待想赶她走了吗?

  “我想,就这几天吧!愈快愈好。”方萱梅困难地道。

  她已迫不及待要离开他了吗?

  “好吧!你随时可以动身。”傅谦亦是困难地道。

  方萱梅轻轻地点了头。

  “出发时别忘了让我送你一程。”傅谦别过头,暂时不想提前感受离别的哀伤。

  到时,他要仔细记下她临别的最后一面,多看她几眼。

  “会的。”方萱梅凝望着他。

  不会的,这便是他们的最后一面,她不会让他有机会送她,她无法忍受与他临别依依的折磨,她会恨不得留下,傻气地追求永不可能实现的地老天荒。她不能再拖住他了。

  现在,她要多看他几眼。

  第九章

  趁着前往翰林院的路上,傅谦在马车内喘了两口气,才有时间掏出怀中一封已收到数日却没空拆阅的信。那是人在歧州任知府的孙慕鸿寄来的。

  近来他忙昏了头。存心教他没空寻欢作乐似的,皇上果真将重担一古脑儿丢给他,压得他喘不过气,也没多少时间合眼。看来,真是要逼得他不得不带铺盖上翰林院了。

  虽然他早已不再荒唐,毋需利用这种方式来治他的毛病,傅谦倒是欣然接受皇上的倚重,并且乐于贡献己力。除了实现当初投身仕宦的理想,更可藉此忘怀方萱梅即将离开的伤痛。

  他明明忙得没空去想,却仍勤于每日奔波来回,再累也风雨无阻,就是希望无意间能碰上她一面,并赶上送她一程,虽然没听说她几时要离开。

  每天夜里赶着回府,傅谦进门见人第一句便是:“方姑娘还在吗?”直到确定她人仍在,他才能安然入睡。他幻想府邸是家,家里头有个女人倚门而待,而她就是那个等待着他的女人——他的妻子;每天回家见妻子一面成了心上的牵挂,纵然她根本躲着不见他的面。

  大概要等她真正离开后,家已不成家,他才甘心带铺盖上翰林院,一住十天半个月吧!来日,明芦公主入门后,能取代她的地位吗?

  他不愿想。但他会尽量善待她。

  傅谦小心翼翼地拆开那封以蜡封口的信。孙慕鸿如此大费周章,是有什么机密要事吗?

  三月九日,谦足下:

  京城一别,甚念。歧州上任已半年,诸事顺当,不复乍到之惶惶。足下莫怪莫怪。慕鸿本无意仕宦,不得不然耳。幸兴讼犯科者寡,人心质朴,大异于连州,慕鸿甚得之。安逸多日,屡思京城故人,足下知否?

  傅谦看到这儿,忍不住微笑。纵然相隔千里,孙慕鸿的热络一点也没减,当初他失意时若猛寄信朝他吐苦水,孙慕鸿搞不好早拋下歧州的大小事情,飞奔赶来探视他了。他继续看下去。

  闻足下将娶公主为妻,慕鸿骤知,称庆不已。足下亲事悬君不决,慕鸿牵系于心,常留心歧州淑女,盼为足下尽心,使早完成终身大事。顾京城名媛佳丽恐犹有过之,不敢擅为足下引见,首差人试绘图像。奈何府衙画工善描人犯,不善图美人,又慕鸿生平琴棋书皆通,惟憾缺一丹青,临美人,空磋叹!

  傅谦看到这儿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孙慕鸿还真是热肠子到家,连这种方法都想到了。如果他的婚事至今没消息,是不是就看得到那些“美人图”了!

  并非他对美人有兴趣,实在是想瞧瞧画人犯的会画出什么鬼模样的美人哩!哈哈哈——笑了一会,继续往下看去,傅谦的笑容缓缓冻结在嘴角。

  莫笑慕鸿多事。想足下年少气盛,血气方刚,不由慕鸿忧心忡忡。足下性本偏执,慕鸿诚坦言,勿念之,勿念之,妇既已去,再无瓜葛。慕鸿眼见为凭,狡辩无用。妇于足下病中探视,匆促奔出,身披男衫,慕鸿亲睹,闻所不该闻,因心惊胆战,更叹足下孽债缠身。幸足下既将大婚,望夫妇相得,勿念过往风流事……

  之后还有些祝贺婚礼的话,傅谦已无心再看下去。

  他呼吸急促,双手猛颤抖,几乎要将信撕烂。孙慕鸿于信末还嘱咐他将信烧了,不要留证据给公主知晓,他根本没去注意,心里被那段要命的话给塞满了!

  原来他殿试前生病那回,是方萱梅探的病?!他病中迷迷糊糊侵犯的,不是韶娥姑娘,而是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孙慕鸿是很了解傅谦,担心他还想着人家有夫之妇,来信念念不忘劝谏他别再拗着不放,否则他的偏执可能会毁了他一辈子。然而,孙慕鸿毕竟不够了解来龙去脉,傅谦的偏执在经过那么多的磨难后,根已深植,借着方萱梅有夫之妇的身分和他将有的婚礼,是可以斩草,但不能除根。一旦让傅谦得知方萱梅彻底属于他后,昭仪面纱下的秘密尽露,情苗立时春风吹又生,他还能眼睁睁放她回宫吗?

  不可能!

  “回府!掉头回府!”傅谦探头对着车夫大吼。

  他要找她问个明白!

  马车一个震动后遽转,呼应傅谦的心情。

  怕傅谦矢口否认,孙慕鸿祭出证据想让他哑口无言,乖乖地准备当他的驸马新郎棺,

  没料到得了反效果,反让傅谦的偏执性子发挥到极致。要是孙慕鸿知道,必定很后悔写了这封信吧!

  ※ ※ ※

  傅谦曾暗嘲孙慕鸿风花雪月过了头,殊不知风花雪月至多不过一场曼妙旖旎梦,无害无伤。孙幕鸿待妻子是痴心,但不曾逾越世风,她的妻子嫁给前夫直至守寡,与他自始至终严防误会与流言,两人只暗暗地、静静地等待。

  傅谦不同。他不热中风花雪月,却专挑起狂风暴雨。一旦让他拗上了,就是天翻地覆的毁减!

  孙慕鸿真的很了解他,才如此担心吧!

  马车一停,傅谦跳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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