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萱梅缓慢地摇摇头。她为的不是皇上,不是他,而是为她自己。她要守护自己的心。
傅谦不知她摇头的意思,疲累地甚至无力揣测。
他叹口气,“你说的对。我没有理由将气出在你身上,何况你又于我有恩。”纵使他救过她一回,算是扯平,他也不能无赖地硬将她男人的帐算在她头上!
方萱梅趁势坐直身子整理衣衫,凝视他转身过去的背影。
感受到他的悲伤,她很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为他的未来尽些力,但她已深深明白他不愿受惠于人的心理。若她敢向皇上开口,他必定恨她个彻底,从此海角天涯永成陌路,况且她也没那份影响力。
“砰”地一声,傅谦一拳敲在被褥上。
“真丢人!让你看到我这副德行。”他愤恨地喘着,“论人才我自认不逊于他,但他的地位,我却再怎么努力地无法取代……”除非篡位!“在闹了不少笑话后,我早该看开了,这辈子我与名利无缘。”他回头,神色低落得教人不忍卒睹,“但是,老天喜欢开我玩笑,安排我遇上你,安排你全程见识我闹的笑话,再让我……”
“什么?”方萱梅专心一致地注视他,亟欲得知他藏起来的答案。
爱上你!傅谦闭上眼,再度转身背对她,“再让我知道,你是他的女人!就像在他的面前再出一次丑,我永远抬不起头来!”没有敬意与贬意,撇去地位不谈,纯然是两个男人间的争斗,但他还是输了。
又一次为了女人而争,赢家仍不是他!
感受傅谦的苦楚,方萱梅心疼地靠上他的背,双臂自后环上他。
“我不会告诉他这一切。”事实上,为了傅谦,她早瞒了皇上一切。“你是你,他是他,没有谁高谁下的区分。”只有她爱谁较多的分别,她暗叹。“你与他若同是平民出身,他至今地位恐还不及你呢!”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当上状元的。
她的语气也随着他而变。傅谦心一动,浑身渲满暖意。她真的认为——他得与她的男人相提并论?
双臂上传来的温柔,傅谦不敢多想。他轻手松开她的抚慰,回过身来。
“谢谢你的美言。”能得她的肯定,犹如得到天下,傅谦顿时有睥睨群雄的勇气,不得不妒忌拥有她的男人,“或许他真有不少过人之处,才能吸引像你这样的女人……”她伴于君侧时那副幸福的模样,绝非作假。
初次得到他的赞美,方萱梅双颊嫣红地低下头去。
傅谦忘情地执起她小巧的下巴,“……教人心动。”
他对她心动了吗?方萱梅芳心一跳,既不敢问,更来不及问,傅谦灼热逼人的唇已贴上她的。温柔而缠绵的吮吻,梭巡她朱唇上每一处细微的角落,探索她口中每一处暗藏的甘甜,受到珍宠的感动驱使她无力地闭上眼,酸软在他赤裸的怀抱中。
热源不断地自他的胸怀穿透她的衣衫而来,方萱梅不敢确定此番她还有理智抗拒得了他温柔的袭击。宛若爱侣的亲密方式,教她直想沉醉其中——
傅谦陡地松开怀抱,将她从脱序的迷情中拉了出来。
他们相对喘息着。
被拒绝的难堪随之涌起,方萱梅难忍羞惭,局促地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不行。我不能这么对你。”傅谦喘道。这回轮到他如此说。
方萱梅惊诧地抬头。
“迟早你得回宫,我不能剥夺你获得皇上宠爱的权利。”他无权使她背负不贞的罪名!
傅谦毫不犹豫地跳下床,拾起衣服。
他是在为她着想吗?她正要伸手——
“我去客房睡。”傅谦像逃避什么似的,匆匆丢下话离开,不曾回过头看看她的挽留。
他真的为她着想。
方萱梅缩回无处着力的手,嘴角浮起淡淡的笑,缓缓平躺而下,拉上被褥。
沉浸在带有他气味的床缛上,她既是好笑又是心伤她念着他。
若不是她的默许,她能容他待她若此吗?他想过没?傻瓜!
经过无数次的转折,确定了自己心意后,她哪能安然回宫,认命地过那不见天目的生活?
他几时能明白?
※ ※ ※
三王爷叛乱失败,天下终于太平。
于傅谦,灾难却像愈演愈烈。
“……就因为明熙公主已有了心仪对象,所以她过一阵子应该会撤销婚事。”乍闻此事,阳廷煜也烦恼不已。已口头答应的婚约,像是儿戏似的撤回,教他君无戏言的惯例,不得不为之打破,庆幸他有先见之明,没将婚事宣诸天下。
傅谦静待着。皇上支支吾吾的模样,想必还有出人意料的下文。
阳廷煜果真没让他失望。
“明芦公主年方十六,性子温婉贤淑,长相亦不差,朕让她顶替明熙公主,下嫁于你,你仍是驸马。”
不会吧?傅谦像吞了颗蛋,张口无言。
骤知明熙公主退婚,正要暗自松口气,没料到宫中盛产公主,随时可找得出代嫁的,这驸马听来一点也不值钱,就算值钱他也没兴趣要当。不过倒没想到皇族的公主跟他还真有缘,以往求之不得的艳福,最近统统一古脑儿往他头上砸来,他又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傅谦变换不定的脸色与沉默,全让阳廷煜看在眼里。
“傅卿家,朕知道换了个人选,可能让你有些……意外。”毕竟明熙公主的美尽是众所周知的。阳廷煜清清喉咙,“不过,找个时候朕让明芦公主和你见个面,也许到时你就改变主意了。”
皇上的语气像是想弥补他的损失似的。问题是他对明熙公主本无遐念,自然不曾觉得娶不到她是个损失,至于换上了谁,他更不会因而难过或是欣喜,他压根无意娶公主!
“或许让明芦公主考虑一阵子,亦会觉得臣非合适人选。”傅谦委婉推拒。
傅谦初始的错愕,让阳廷煜顿时觉得有愧于他,岂知到头来他又是一副勉强的模样,阳廷煜从愧疚转而略带不悦。
“明芦公主已经答应此事,就待傅卿家点头了。”阳廷煜的语气有些强硬。
哼!销不出去的公主硬要往他怀里塞吗?
傅谦低头一拜:“臣惶恐,曾拋弃未婚妻,又流连青楼酒肆,劣根性难改,实在配不上公主,皇上明察秋毫,应知臣实非适当人选。”既然对皇上无所求,原来的诚惶诚恐也可以收起来晾着了,他就大方地自暴其短。话中大有“要敢将公主嫁给他,可不能怪他虐待她”的意思。
阳廷煜没料到他胆敢拿乔,气得瞪眼。若他够老,恐怕早把龙须给吹直了。
“也许是因为傅卿家太闲的关系,这真是朕的疏忽。”阳廷煜忍住气,笑得像狐狸,“从现在起,朕要倚重卿家长才,就升任你为翰林院大学士。此后若傅卿家公事繁忙,欢迎你带着铺盖进翰林院,为我皇朝尽心尽力,正可为翰林院众学士的表率。当然啰!朕也不是不通情理,待得新婚,会放你个十天半个月的长假,陪伴公主。朕的安排还妥当吧?”
他就是有办法教傅谦忙得没空寻花问柳,再慢慢根治他的毛病!
傅谦不可置信地抬头。
闲置已久的状元郎突然涨了数倍身价,只诧异得没伸手掏耳,怀疑听错了。
“敢问皇上,皇后娘娘赞同这件事吗?”他就不信搬出了文皇后,皇上还能不忆起他傅谦曾如何打他爱后的主意而不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