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客气了。”年蓉轻叹,“人人都盼着的好运,你倒是不怎么高兴它降临。”
“不该是我的,最好不要妄想。”方萱梅幽幽道,不知劝的是自己还是年蓉。
她只盼封个妃,告慰父亲在天之灵,就满足了。
“那么,这个好运就让给我,好吗?”年蓉凝视她。
“让给你?”怎么让?
年蓉抚上方萱梅不解的嫩白脸蛋。
“你想想,除去文皇后和你方昭仪,接下来会轮到谁填后位呢?郭婕好?连舞涓?郑娱灵?陆美人?戚才人?”她将后宫女子们的嫔级记得一清二楚。“如果就连这五嫔都消失,接下来,岂不就轮到那八十多名选侍了?”
“一共八十多人,竞争还是很激烈啊!”方萱梅隐隐觉得年蓉的神色有些不对。
“总比前头还排了一堆,永远也轮不到的好!”年蓉的脸色与声音遽厉,抚上她脸颊的手无预警地往她脖子后一兜,另一手便紧紧扣上她的咽喉,教方萱梅呼喊不得。
“你……咳……”方萱梅涨红了脸。
“好妹妹,别害怕,我不会杀你,也舍不得杀你,杀你还得处理尸体,姊姊我的胆子很小,不敢哪!”年蓉的笑容散放柔光,“我会安排你出宫去,送你到个永难翻身的地方,一劳永逸。就算你脱了身,皇上也不会再要你,不会再信你了,到时我会让皇上只信我而已。”
“放开我……”她是什么意思?
方萱梅眼前发昏,挣扎间听着年蓉续道:“至于其它五嫔,我会想法子一一处理掉,感谢三王爷造反,宫里头一团乱,我有的是下手机会。”她的手又是一紧。
“唔……”方萱梅一口气积在喉头,喘不过来。她突然想起常州刺史之女出身的年蓉是后宫唯一文武双全的女子……
“上天既然不公平,我就自个儿定公平!从当初我因唤错郭婕妤的嫔级,却连避都不敢避而白白捱了一巴掌开始,后位就是我唯一目标了,我要独揽皇上宠爱,然后让所有人都不能欺负我。别怪我,好妹妹,你不也曾承认过我才貌略胜于你?所以,你难道不感到惭愧?你凭什么得宠?你这天之骄子又岂知我日日盼着皇上垂幸的孤独之苦呢?我定要讨个公平!”
失去意识前,方萱梅依稀听到年蓉这么说。
她没有余力劝年蓉别作白日梦,更狠不下心讥嘲皇上是看不上她的,只能想着个最不花脑子的事——
她的力气真大啊!
※ ※ ※
“夫人!你醒醒,醒醒啊!”
陷溺于黑暗的窒息中,方萱梅挣扎着几近断了气。远处适时传来急促有力的熟悉叫唤施以援手,将她从危机中解救出来。
夫人?叫的是她吗?顺了气的方萱梅于迷蒙间沉思着。
年蓉那张一向犹胜过她三分的秀丽俏脸,渐渐模糊成雾,换上一张挣柠刻薄的脸。
“……买了你来,就是要你接客!结果你只会哭!空有一张好脸蛋,全教你哭花了,丑得倒人胃口,哭得老娘一身霉气!不许哭!”
“啪”一声,热辣辣的耳光疼得方萱梅浑身遽颤,她抬头,认出那是飘香苑的老鸨。
“别以为从宫里出来的就了不起了,还不都是伺候人的?伺候男人比伺候皇帝和妃子们轻松多了,你就乖乖认命,为老娘赚进大把银子,少不了你的好处,也省得受些皮肉痛。”
原来年蓉将她送到这儿来了?原来如此,如果她身处这种地方,无论卖不卖身,声名都已败坏,就算来日她有幸回宫,皇上也不会再要她了……
不!就算皇上不要她,她也不能沉沦于此,教逝去的父亲蒙羞!
方萱梅的不驯惹来老鸨怒气。
“你这小宫女架子还挺大的,都劝了半天还不听。本来想将你培养成下任花魁,你可以不必陪男人睡,是你自己不识相,不知好歹,就别怪我耍狠!”老鸨示意一旁的男人,“便宜你了,记得手脚轻着点,别伤了她皮肉。”她暗示完,扭着腰肢离去。
她几时成了宫女?方萱梅暗忖,犹不知危险已近。
“你真美啊!”令人作呕的声音唤得方萱梅抬头,“老子我尝了不少的女人,还没尝过宫里出来的。你让皇帝碰过了吗?碰过也没关系,跟皇帝爷共骑一个女人,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哪!”那垂涎于一旁虎视沈耽许久的猥琐保镖,一步步逼近她。
“不!”方萱梅惊惧地叫道:“救命啊——”
“别怕,我会很轻很轻的,宝贝儿。”他涎笑。
“放开我!”方萱梅又打又踢地挣扎着,耳里传来男人的怒骂声,她只能盲目叫喊救命。
“只要你听话,乖乖接客,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不!”要她拋头露面接客是不可能的!即使只当个清倌!
“那么就只好……”他扑上去。
“救命啊!”
“萱梅!快醒来!”
颊上传来轻轻的拍打,熟悉的声音这回改唤她的名,又救了她一回。那令人作呕的男人奇迹似的消失,她的眼前陡地一片清朗,面前映着的是个俊雅脸孔。
“作噩梦了吗?”傅谦担忧地问。
方萱梅扑入他怀里嚎陶大哭。
依稀想起,那男人的确没用多少蛮力,才让她咬了一口,趁势逃出去。慌张间她挑了个以为无人的房间躲藏,却撞进傅谦的怀里,让他救了回来……
连续遭到侵犯的打击,令她几近崩溃。但傅谦毕竟是安全的,只要他是清醒着,不曾侵犯于她,投靠这熟悉的胸怀,方萱梅感到再安全不过。
从救了她起,她就像是只依赖过度的雏鸟,不愿他离开她的视线,傅谦只好卧趴于一旁打盹,被她的呓语惊醒后,他又得提供怀抱安慰,只可惜这艳福他可享不得。
一旦思及她的身分,傅谦再有遐想他不敢胡思乱想。
“咳。”与她重逢后,他像是患了病,老是咳嗽。“你难道不觉得,我这怀抱,跟你家老爷的不大一样?你习惯得了?”
他说得尴尬,她听得羞愧。
“对不起……”方萱梅吶吶道歉,飞速缩回身子,脸颊已羞红。
说来占便宜的可是他,但她的便宜实在不能占。
他更不知她的便宜早让他占光了!
“你安歇吧!明日我再来看你。”时候已晚,他不能再留下了。
方萱梅急忙抬头,慌张的神色依依不舍,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傅谦突然感到双脚有千斤重,内心亦有万斤沉。
他心中陡地一亮,“对了,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带个老朋友来看你。”
方萱梅可怜兮兮地抓着他衣袖,想留他又不好开口。
“我去去就来,很快的。”傅谦柔声哄她,快步出门去了。
他果真没离开太久。方萱悔还来不及望穿秋水,傅谦已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只活蹦乱跳的狗。
“这是?”方萱梅一见之下又惊又喜。
“你认得它吧?当日被我骂得‘狗血淋头’的家伙!”傅谦笑道。
他高中后,耗了番力气抓回这条狗,然后驯养了它,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当方萱梅上门收债——也许她派的是手下——能让她带回狗儿,因他看得出当日她有意收留这条狗,才会派手下追去。
孙慕鸿那时见傅谦热中养狗,也不以为意,还好他压根不知狗儿与方萱梅问的缘由,不然又要担心傅谦对人家有夫之妇念念不忘了。
方萱梅挪动身子下床,弯身想逗弄那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