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充斥的是酒色财气,浮夸与虚伪推砌成山,义理如革芥般不堪,想见人行侠仗义,那里不如放把火烧了花满楼较快。凤兮!凤兮!何处去?美人有难啊!
翠翘自从进了这间绣房后,白使了不知多少手段,终于宣告放弃。
"公子爷,您不要翠翘陪伴,那又何必花银子上这儿?"她的声音充满了挫败,再也没有初见车步石时的温软柔媚,没用!他只晓得喝着闷酒,理也不理会她,连个问候或笑容也没有,教她初被点中时的雀跃之心,归于平淡。这样俊美的男人不是天天可以见着的,更别提成为她的入幕之宾,翠翘当然懂得好好把握,只是,她的好运似乎只能看不能碰。"赔我喝完这壶酒。"车步石谈淡道。
翠翘不是傻瓜,她好歹也是花满楼数一数二的名花,见识过的男人也不少;车步石竞无视于她的存在,若不是对女人没兴趣,便是心有所属,而车步石重视江老大的程度,让她不得不怀疑。"你不想碰我,是因为你的----大姐?"她的声音平和,没有了妖媚,只有好奇,令车步石别扭之意稍退他忽然兴味昂扬,好奇地问:"她看起来很像我大姐?"翠翘见他终于肯同她说话;且是讨论着另一个女人,她也不介意了,总比闷声对坐着,"她看起来比你年幼,不大像你大姐。她是你闹别扭的媳妇?".说到江老大;车步石不禁面有笑意,"她与我同年,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他已认定了,这辈子就不会改变;嘎?天下有哪个女人可以大方到期未婚夫来嫖妓,就连花满楼的姐妹们偶尔也会为客人争风吃醋,更何况是有了婚约的正牌未婚妻?翠翘不知实情,所以全信了车步石。"您的媳妇还真大方啊!"她于笑着掩饰诧异。
"连你也认为她大方?"容步石波动不大的表情开始有了怒意。
'·"不是大方,就是----脑子过于呃-----"翠翘中途改口"过于敦厚,但也没有女人能容许丈夫当当面偷腥的,更何况还-----亲手促成。"她很小心地修饰措辞。"有。还有一个理由:她根本不想嫁给我-!"车步石脸泛寒意。她一人留在厅上,八成在吃香喝辣,根本不会对他有一些些的在意吧?翠翘大惊,"似公子这般人才品貌,她为何不肯嫁?"男人上这儿不偷腥,可以算是圣人了,何以别人眼中的美玉,那女人却毫不希罕。"我也想知道.你能告诉我吗?"车步石盯着她,傻气地想求个答案。
翠翘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她绝对数不出任何一个拒绝嫁给此人的理由,除非江老大的脑子有问题。就在他仍问答之际,车步石忽然一楞,眼珠子一转,不安地竖起耳朵:"楼下怎么回事?"他好像听到打斗声。"什么?会不会是公子听错了?"翠翘道。
不好!车步石想起江老大落了单,片刻前的怨忽之心即刻转成忧虑。他真不该为赌一口气而将她丢下,虽然她功夫不弱,但在这种烟花之地,出了岔子的恐伯是难以预料的严重。他放下杯子,不理会翠翘的呼唤,急急推门而出。
"唉!这样如花似玉的泼辣美人,白白让个鄙夫给糟蹋了。真有些可惜啊!"-个惋惜不已的男人声音,传人车步石耳中。"小声点,你不要命!那男人似乎也不是好惹的,别给听见了。你这冤家,有我赔着你,还不满足?偏偏去想别的女人!哼!"这回是一个媚而哆的女声-,装模作样的责备。一双男女正巧经过车步石的房门前,而他俩的对话,不禁令他起了疑心。"你刚刚说的美人是谁?"车步石一把揪住那名看完热闹而刚上楼的男子。
"咳?你不是陪那青衣美人个起来的人吗?我说的就是她啊!"那男子见他目光凶恶,连忙答道。"你说谁糟蹋了她?"车步石温文的面孔霎时铁青,咬牙切齿地瞪着那倒楣的过路男人。"别别别----别这样嘛!"一旁的女人试图打圆场,"你去风流快活,她一个人也挺寂寞的,当然也要找个伴嘛!她轻跳地拍了拍车步石,一副尽在不言中的模样。"胡言乱语!她不是那种女人!"车步石大吼,扭住女人的手腕,"说!她人呢?""不知道----"大约是怕了车步石那脸凶神恶煞样,那女人收起轻薄言行。"这么多间房,谁晓得她现在入在哪间!"那男人眼见女伴被欺负,连忙为她开脱。车步石重重甩开女人,不再理会他们。
花满楼,处处藏春色;每间房里是个什么样的光景想也不必由想,车步石愤怒而急切地撞开一间间房门。拼命似的,一间一间的找。终于,找到了。车步石迟疑了许久,才伸手至被下,盲目摸索,仔细为她穿妥衣衫。虽然碰了她的身子是有点不该,但总比她醒来时再疑神疑鬼来得好吧?这么看来,他还算是个正人君子喔,如果不去计较地方才耗了多少时间为她穿衣的话。汗颜啊!车步石羞傀地承认,其实,他真的很想。
禁不住满脑子遐想,他缓缓低头,凑近那令人垂涎欲滴的樱唇。
"唉哟!我的天哪!这是怎么回事?"杀风景地,又尖又刺的女声自外传来。
情欲随之一扫而空,那脸温柔顿时消失无踪。"滚出去!"车步石恼火又心虚,头也不回地将话丢出。"我这屋子被你弄成这个样子,你----"老鸨站在门口,试图入内。
"闭嘴!出去!"车步石看也不看目标便扔出了一样东西,阻止了老鸨将要闯人的脚步。老鸨那双狭长丹风眼,在见了嵌入门板边的一锭金元宝后,睁得比满月还圆。"好好好----这间房就让给你们,你们爱过多久便过多久,没问题!没问题!"她见风转舵地陪笑着,费力地将元宝挖出,再差人将门板扶正,总算勉强遮住房内的一切。今天的财神爷真多啊!老鸨满心欢地退下,并且吩咐任何人不准打扰。这回管他们在里头干了什么,天塌下来她也作没看见。真看不出那个温文的男子原来生起气来,还挺吓人的,那金大财神爷可真是踢到铁板了。在她眼里,谁给的钱多,谁就是大爷;再加上这位大爷的拳头又硬,老鸨这回更是不敢怠慢。车步石没去分神多看一眼只是静静地守在江老大身边,安分地看着她,不敢再有逾举的行为,总要教她心甘情愿地投入他的怀抱,他们才能长长久久。否则,妄自碰了她,反而会将他们原本就微细如丝的一缕良缘,断得更干净。她不是会为了贞洁而屈服男人的性子,他若越了雷池一步,情况会更糟。
只是,无情江水,奔流到海不复回,可怜了他,痴情可比江边石,千年不转情意,只能怔征望着江水,痴痴的等。江流石不转?他的宿命啊!
离开了花满楼,莺燕不再环绕飞舞,百花不再四处飘散,耳根子清净了,气息也清新了,车步石松了一口气。'车小子',你觉得那翠翘姑娘如何?'江老大神秘地眨眨眼,好奇地问;一觉醒来,她又是生龙活虎的老大。酒醉之后的一切宛如梦境,一觉醒来,天气正晴朗着呢!她压根没得察觉残梦中曾刮过的疾风骤雨。"哪个姑娘?"车步石装胡涂。离开了花满楼,他早忘了翠翘的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