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冰吃冰!吃冰比爱人容易多了,你要嚼就嚼,要吞就吞,不吃还可以倒掉,反正你不要吃,可不是冰不让你吃,跟别人不爱你的感觉差太多了。”我招呼着他,像是同病相怜。
他赞同地点点头,又叫了一大盘。
想吃垮我?啧!冰桶!
第四章
又是一个周末的到来。
据统计,美国单身女人的自杀率到了周末特别的高,而我经过了无数个寂寞周末的“煎熬”,还活跳跳的,算不算好运?
孤僻的我关起门来爬格子,其实无法感觉到时间的运转,对周末我是一点感觉也没有的。卢永霖的再度出现,才令我猛然想起——又是星期六了。
“嗨!”我亮出招牌笑容,那种“人畜无害、众生平等”的应酬式微笑。
“嗨!”他回给我的笑却是鬼魅的,一种所向披靡、格杀勿论的致命吸引力。
可惜,就当我人懒没神经,人笨没大脑,不懂得欣赏,他的电波算是撞上绝缘体。
卢永霖今天身穿天蓝色的休闲服,深蓝的牛仔裤;雅痞式的穿着,没平常那么正式,但看得出一身衣服质料很好,不晓得他这种人是不是连休闲服也送去干洗?我天马行空地想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又低头打量自己——也是同样的浅蓝,虽然是皱巴巴的上衣(因为我很少地晾衣服),和褪色的牛仔裤。
凑巧?我摸着下巴想。
对于卢永霖的出现,我没有上回的惊诧,他似乎常当不速之客,我也有点习惯了,但还不太高兴他就这样平空冒出来,杵在我家门口。
大白天的,七月半早过了,吓人啊?
我倚着门,故做轻松道:“巷子里那家冰店倒了,所以今天你不但没水喝,也没冰吃了。不过,厕所倒是可以借你用。”我笑得假假的,一面在心里默念:店老板,对不起啦!好端端地诅咒你关门大吉,以后我会常去光顾的。
言下之意,我今天不会请客了,谁叫他又来给我不请自来。
“没关系!我知道还有一家冰店便宜又大盘,开车只要十分钟,也有附厕所。”他不屈不挠,以两手指交叠成十字,强调真的只要“十”分钟。
“天气好像凉了点,不太适合吃冰喔!”我笑得灿烂,暗暗怕气的磨牙。
“吃烤肉也可以。三百五吃到饱,我可以吃五碗。”他的牙齿白的发亮,白的让人想打掉他一整排牙。
“才刚刚吃过午饭,我肚子很饱耶!”我摸摸肚皮,改采务实外交政策。
“那我们去运动运动。”“我怕会胃下垂。”我越笑越不自然,嘴角肌肉牵动幅度越来越大,胆子也越来越大。
“不怕,那就先兜风半个小时,消化消化。”他优雅地以手示意,请我出门。
我愣了愣,火气也没了。胡扯些没营养的,就是为了拒绝他,这男人真会装糊涂,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这么美丽的周末,不要老是坐在家里工作,偶尔出门晒太阳,对你的健康有益。”他一把拉我出门,想造成既定事实。
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相亲那天不小心让他知道了我的职业,看来他很清楚我的工作性质是严重欠缺运动。我紧绷的笑肌松懈下来,卸去应酬的笑容,笑在心里。
“等等!别关门,我还没拿钥匙。”见他伸手就要关门,我急忙阻止他的手,迅速闪进门去。
这么一说,不就代表我答应他了?怪了!我怎会就这样就范?没来由的懊恼与不安,令我的协作有些慢,有些迟疑与魂不守舍。
能拖延就拖延。我故意东摸西摸,四处指指灰尘、搬搬桌椅,照着镜子数头发……好久后才肯套上球鞋出门。可惜门一打开,并没有见到意料中的不耐烦神色,卢永霖还是笑吟吟的等着,一派轻松自在,反倒让我心怀愧疚。
“请。”他笑着看我,弯着他的臂膀,示意我挽着他,没问我怎么那么慢。
我的心跳剧烈地乱舞了几下,直觉排拒这种亲昵姿态,随即又一想:是我多心了,这是礼貌吧?不过,这种上流社会绅士对淑女的礼节,不太适合套用在我身上哩!我低头瞧了自己的行头。
“等一下。”
假装没看懂他的意思,任他的臂膀悬挂那儿生蜘蛛网,我迳自蹲下又系了一次鞋带。就当我这个穷酸平民百姓,没见识也没常识,更不懂掩耳盗铃,别来这套吧!
但卢永霖再次让我见识到无与伦比的耐性,似乎有违我印象中得二五八万的他。好不容易,耍不出拖拉的把戏的我终于肯动身下楼,同没有异状的他来到那辆毁容的凯迪拉克面前。
车尾被拔空的孔洞,显得既可笑又刺眼,像是指控主人无情的虐待,他还真舍得这样对付他的车子。我指着问他:“你那个商标还要不要?我还给你,这样光秃秃的,好奇怪。”其实早八百年前我就忘了丢去哪儿了。
“不是说过了,反正也装不回去,你就留着当玩具吧!”他无所谓地替我开了车门。
我还是犹豫了几秒钟。真要坐上他的车,跟他出游去?几时我们有这样的交情了?
想归想,卢永霖的半推半拉加上我的迟疑与被动,我终于坐上了车。
他很热心,没待我动手,自动要为我系上安全带。我慌忙摇手,示意他我自己来就好,然后东摸西摸好不容易拉出了带子,却笨手笨脚地扣不上。唉!又重复相亲当天他送我回家的窘样,双腿万能的人对交通工具是最没辙的。
最后,一样是他技巧熟练地为我系上。
……是无意吗?他系安全带的手轻轻刷过我棉质的衣料,不会让我感到受辱,只让我觉得困窘。我怀疑隔着衣料的体温是不是会烫着他,暗暗红了脸,憎恨自己今天穿的不够厚。镇定地道了声谢,我又斜眼偷瞄他神色自若的侧面。他乌黑的眼睛没让墨镜遮着,却比墨镜还深奥灵动……我背上升起一股战栗。
连这种战栗感觉也同那天一样!这是第二次了,他会不会……会不会以为我是有心让他为我服务?甚至给他机会占我便宜?……
我坐的这个位置有多少女人坐过?……
他又曾经为多少女人系过安全带?……
……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我有些恼火——他爱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卢永霖熟练地发动车子,稳稳地上路。看不出他的心里是不是也有过什么悸动,只有我一个人像白痴一样,尽在脑海里自导自演。
“卢先生……我们要去哪里?……”我尽量将声音维持平常。
卢永霖浓密的眉毛皱了皱。也不晓得是为了什么。最近,好像很少看他载墨镜了?我略微失神地数着他那刚毅修长的两道眉。
车在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停下。他转过头来,脸色是温和的。
“你平常很少运动,对不对?”他说的理所当然,像在陈述事实而不是询问。
我反射式点点头。他该不会带我去健身房吧?我讨厌可怕的肌肉,不论男女。
“去打保龄球,怎么样?”他挑着浓眉向我提议。
“啊?呃……好。”我不知不觉地回应,他的笑容让我全身暖洋洋地,暖的发软。
奇怪?我怎么会答应?我最讨厌运动的,任何球只要是实体我就打不好。我只会打电玩球,像霹雳弹啦、职棒啦、职篮啦……等等。我懒得出门、懒得流汗、懒得动,就连运动也用打电动,坐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