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西装笔挺的男人的脸似曾相识。
“啊,是你!你是张……”
“张有亮。”有礼回握,张有亮随即送上名片。
名片上的职称让她傻眼。“我以为你会继续往体育界发展,成为田径国手。”
“在台湾当一名运动选手很难不饿死,运动只是我的兴趣;再说我是独生子,接管家业是我的责任。坐,想喝什么?”他招来服务生。
“普洱茶,谢谢。”服务生颔首离开后,陆云侬回头看著校友:“我还在想我跟‘璀璨’接洽时只有电话联络并没有正式会晤,怎么会约在外头见面咧。璀璨的总经理亲自接待,让我备感压力。”
“当我知道合作对象是你,就从下属手中把CASE抢过来,我不否认没有私心。我想看看你,高中毕业之后你就离开台湾没有消息,让我很担心;设计部门将企画呈上之后,我才知道这几年你人都在法国,从事珠宝设计,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还不错。”陆云侬轻松带过。
其实,一点也不轻松。
当浪子是有压力的。
这句话她原先是不懂的,直到自己成为浪子一族,才深切体悟个中真味。
看似潇洒的自助旅行,要对抗的事物竟然如此多,像是语言的挂碍,气候的差异、人文的适应、自身的安全问题……
然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对抗自心底窜升浓得化不开的寂寞。
刚开始在青年宿舍独处的夜晚,因为新鲜还无暇意识到心底的声音;随著时间过去,寂寞的感觉像雪夜里冷却的咖啡,酸涩冷冽的滋味挥之不去,缠得她好几次哭湿枕头;一个人漫步在罗马的卡比托利广场,踩在星芒的图案上,更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
原来,浪子的压力来自于荧立的孤单,又因为是自己选择的,找不到迁怒埋怨的对象。
而这种孤独对身边总围绕著朋友谈笑的她来说很难习惯,真不知道大哥怎么会以此为乐。
所幸那只是前一年的事,之后到法国找当时在巴黎进修的姊姊,跟著一起在法国念书,毕业后从事珠宝设计,混了几年也算小有成就。
“别光提我。你呢?”
深深看著她。“我──还单身。”
这暗示太明显,不能打哈哈带过。“你对我──”
“欣赏,也喜欢。”
陆云侬笑得尴尬。“承蒙你这么──”算痴心吗?她不想太抬举自己。“看重我。”这词合用吧?
张有亮摇头笑著解释:“这段期间也跟其他对象交往过,只是心里多少有遗憾──你是我的初恋,不曾有过完成式的感情总让人难忘。”
“啊?呃……”伤脑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考虑是否该拒绝璀璨公司的邀约。
“我不是假公济私的人,这并非追求。只是我认为把话说清楚,以后在公事上相处起来你我会比较轻松,我不讳言自己依然欣赏你、喜欢你,但我也清楚跟你只能是朋友。”
“谢谢。”除此之外她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
张有亮晃手要她别在意。“你回国,雷君霆知道吗?”
心一慌。“怎么突然提到他?”
宽肩轻耸。“提到你,不知怎地就会联想到他;我记得高中三年,你跟他的关系曾有过一段时间的揣测和流言。”
“是这样啊……我不知道,八年没联络了。”
在国外生活的期间,她不是没有回过台湾,只是碍于学业及工作都只是来去匆匆,没有时间跟其他人联络,许多朋友都疏远了,只有夏依,常会经由越洋电话互通有无。
也间接知道一些关于他的消息。
最近一次见到他是在上个月的华人新闻,记者访问他如何使尚华集团在亚洲金融风暴下逆向操作获利呈正成长。
那张脸成熟了许多,也更好看了。她想。
动摇的目光不经意扫到左前方,忍不住多看几眼。
那是一名穿白色套头针织衫、米色休闲裤搭配驼色休闲鞋的男人,挺拔的身影深深吸引茶馆大多数人的目光。
这样的搭配应该会适合雷君霆──
等一下!移开的目光扫回被她品头论足的男人,锁定大门猛眨眼。
男人似乎没有发现她的视线,眼中只有身边的性感尤物,两人亲密地笑谈,自成一片天地。
“怎么了?”张有亮转身朝她的目光巡了巡。“要去打个招呼吗?”
“不用。”他脑袋里装了什么啊!说要娶依依,又跟另一个女人在公开场合这么亲密。“搞什么鬼,那个女人是谁?”
“褚真。”
“咦?”眯眼认真看。“真的是她。”
“你离开台湾太久,不知道是当然的,褚真是社交圈内有名的交际花,传言雷君霆是她最新的入幕之宾。”
“可是他已经说要娶依依,怎么可以在外头偷吃?”难不成真像依依说的,结婚只是为杜绝商业联姻的麻烦,至于婚后──
天马行空的脑袋瓜涌上陈旧桥段,苦命的女主角缩在角落啜泣,对于丈夫的外遇碍于积欠的恩情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外,无能为力。
愈想愈气!没想到他长大后会是这德性,跟时下仗著自家有钱有势,玩弄女人的纨绔子弟有什么两样!
张有亮疑惑地看著她。
雷君霆娶夏依?
他怎么没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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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茶烫嘴,褚真捂著唇,压抑痛呼。
对桌的男人立刻体贴地移到她身边,拉下她的手,审视烫红的唇瓣。
如果这体贴是真的,也许她会因此醺然,芳心就此沉沦也不一定。
不得不承认雷君霆有当花花公子的本钱。
“她在瞪你。”眼角余光扫扫左后方才回来。“她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就叫妒妇脸?”
“不知道。”以她的思考模式来推断,最多把怒气解释成是在为好友抱不平。
“那我就想不出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了。”双手搭上他的肩,褚真不介意当众扮演热情如火的花痴角色。
她只是顺应社交界赋与她的标签而已。
“十五分钟前撇开还在洽谈的并购案,把我从公司拉出来陪你演这场戏──故意在女主角面前跟别的女人亲热挑起她的嫉妒,让她意识到自己爱上男主角的事实──这不是你的目的?”
不是。但雷君霆也不想坦承真正的心思。
他怎么能承认自己是在接到负责跟踪她的征信社传来她与张有亮见面的消息,想起高中时代在他防范下另一尾漏网之鱼的行径,深怕死灰复燃,连忙抛下公事,拉就近的现成女伴,跑来这气她一气?
她回国一周有余,却没有主动联络他,没有!
原以为他在她爱为他人牵肠挂肚的心里多少占有一席之地,结果是令人失望的没有!
高傲的自尊心岂容他坦率承认内心浓稠的醋酸劲和被冷落的忿怒,最多是用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顺著褚真的话题攀爬。
“能依照古老的公式推演我也乐见其成,只可惜你错估她在感情上的迟钝。”
“那么……”脑袋一转。“你只是单纯地想气她?”
“你很聪明。”
“既然如此,找琳琳不是更好?她绝对比我更能胜任爱慕你的花痴角色。”
“我要的是一个不会涉及私情、假戏真作的女演员。”
“这么说,你知道琳琳对你的心意却一直视而不见?”更有甚者──“不要告诉我,你在高中的时候就知道琳琳对你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