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日本?那也该说一声才是,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住的饭店,怎麽连通电话也没有?这实在不像是他的作风,她很疑惑。
两天後,她办完了事便先飞回台北。
到了家,她进房更衣,却见梳妆抬上摆著一封信,署名给她,而字迹是傅维恒的。
薛颖站在那里,看著这封信半天,脑筋里转了无数个念头。「是要告诉我什麽事?去日本的事吗?」
迟迟不敢贸然拆开信来看。直觉有些不太对劲,一阵寒意自背脊泛起。
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心中的不安。「也许根本没什麽。」她安慰自己,展信读来。
颖儿: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麽跟你说这件事,才能算是婉转,才能不吓著你,才能减轻对你的伤害,我想了快半年的时间,结果仍是只能以这个方式来告诉你这件事情,也许你还是无法接受,还是会觉得难过,但我只能说,我很抱歉,我别无选择——我发病了。
颖,我之所以不愿亲口跟你说,是因为我了解你,我担心你在知道真相以後,仍会不顾一切,任性固执地决定陪我继续走下去,而且你知道要让我拒绝你有多难吗?我根本没有把握能守住这最後的原则,所以这个结果很可能是我们又要重蹈三年前的覆辙。我不愿这样,只好不告而别。
我爱你,也谢谢你为我带来的所有快乐与满足的日子,大概只有天知道,你是我在整个生命历程中,唯一值得谢谢天的。但当我每每见你从梦中哭醒,却也是我对你最感疼惜与内疚的时候,虽然你从不肯承认害怕,而且总会编些理由来掩饰,可是颖儿,我是如此如此地爱你,又怎会感受不到你内心里真正的恐惧?
三年来让你日夜担惊受怕的事,终究还是躲不掉,但往好的一面想,你终於可以解脱了,不是吗?我真的希望一切都能到此为止,剩下的就交给我自己去面对,或说听天由命吧!现在我唯一不能放心的就是你,答应我你不会一个人回纽约去,答应我你会坚强地度过这一段日子,答应我你会好好照顾自己,答应我你会让自己继续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好不好?求你答应我。
颖儿,从今以後,只怕难再见面了,一切身外之物,我都已做好安排,时候一到,自然会有人通知你。既然缘分已尽,请你千万别来找我,也不须要再为我担心什麽,聪慧如你,应当能明白我的心意。我最亲爱的宝贝,颖儿,别了。
心理准备?为什麽再多的心理准备结果还是一点也派不上用场?否则怎会仍是这麽痛,这麽痛?
薛颖叫不出也哭不出,伤痛纠结於心,积郁成伤。
她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喃喃道:「我不坚强……我不坚强……你知道的……」
後来去傅维恒内湖的住处,按了电铃,却没有人应。她掏出钥匙开门。
里面的家具摆设大都没动,只带走了部分细软,可见走得匆忙。连管家孙氏夫妇也一并带走了。只留下她……
真的到此为止了吗?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第十章
不知道傅维恒是从何时开始暗中料理这一切的?硬是将他上亿的家产,无声无息地转给了薛颖及几个远亲。
这个消息,没多久便在商场上引爆,不知震破了多少人的眼镜?
後来馀震益发漫延开来,各种小道消息众说纷纭,人人好奇薛颖是个什麽样的厉害角色,居然能迷得傅维恒全然奉献而且还自动失踪?
更有人将她列为本年度最大嬴家,说她不用买彩券,也不必冠夫姓,就可平白获得这样的大奖,实在堪称为最富传奇性的风云人物。
然而外界对於此事的沸腾,更突显了她的平静。如今她彷佛如同一口古井,深清寒冷,无波无纹。
新竹的家人也听到这些传言,连忙北上问个究竟。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跟你们傅董事长究竟有什麽关系?」
「我们没有关系。」她冷冷地说。
「没有关系?那他为什麽把*傅诚企业*交给你?还有,他人呢?」
「我不知道。」她摊摊手。
一点也不想再多做解释。
「那你跟我们一起回新竹去,别再待在这里了。」
「回去做什麽呢?」她笑笑。
嫁人吗?太迟了,她早已放弃这个念头。
众人们无功而返,她仍是留在原地。
薛颖这样的表现,让方怡如开始忧心起来,本来还以为是她坚强,所以既不哭也不闹,甚至没有追问任何事。可是渐渐发觉她如此不寻常的冷静,才是叫人害怕。
没有办法猜透她到底在想什麽。
事实上,薛颖什麽也不敢想。
她每天都待在公司里加班,加得很晚,就像从前傅维恒也喜欢留在公司一样。共同的问题——回家做什麽呢?忙总好过胡思乱想一样的心态。
而如今薛颖的处境又更糟些,公司和家里一样地令她寂寞、痛心。
殊不知,她常举起笔来,可是半天也签不下去……
她早已看惯了公文上有傅维恒潦草的签名,而现在那个待批的位置,却是空空的……
心也是空空的……
非得日日把自己累得筋疲力竭才回家,只希望再没有多馀的精力去想些一什麽。
但即使如此,薛颖还是常常要靠安眠药来打击对傅维恒的相思。
他怎麽样了?
有时也会梦见傅维恒回来看她。
「颖,你好不好?」他柔声问。
薛颖一听,眼泪立即夺眶而出。
好不好?你说呢?
无限委屈,只想投入他的怀里,好好哭一哭。
可是总也无法碰触到他。
她慌了,哭道:「别离开我!我好怕,别丢下我!求求你!」
「颖,你这样叫我怎能放心?」他恻然。
「我不管,我不管,你别走,别走……」她哭喊著。
「颖,乖,我相信你会坚强的,颖,我相信你……」
「不!」她惊醒。
薛颖呆坐著,一脸的泪,一身的汗。
再睡不著,她下床,推开窗,一阵淡雅的茉莉清香让她逐渐清醒过来。
「好不好?」她记起刚才梦中的对话。
「你呢?你好不好?」薛颖无力地靠在窗边。
一个多月了,每次梦中他总会问:「颖儿,你好不好?」
而薛颖只是哭。
他叹息而去,她悲痛惊醒。
别来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
以前年少不知愁,只爱它凄美意境而记下的词句,谁知今日竟会以如此大的代价来体会。
她没有怪任何人,只是何时才能摆脱这一切呢?摆脱所有过去的喜,如今的悲……
现在每个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在她的面前谈起传维恒,甚至连他的名字也刻意不提。
然而,薛颖却觉得更加寂寞。
自从傅维恒走了之後,薛颖就不肯再亲自接听任何电话,在公司一切交由秘书过滤,在家靠答录机。
她不想也没有勇气去接任何的消息或……通知。
「你怎麽老是不肯接电话呢?」方怡如最痛恨对著机器说话。尤其是後来发现薛颖根本就在家,只是不肯接起来,更是抱怨不已。
她笑笑,不答。
「这样很不好,万一别人有要紧事找你,耽误了怎麽办呢?如果是真的不在家也就罢了,偏偏你又不是。」
她仍是不语,只是歉然地笑笑。
方怡如无可奈何。
现在的薛颖对她而言,虽仍是亲厚,但却再也无法进入她的内心世界。
而就薛颖所想的「要紧事」还有什麽事可以算是要紧事?除了傅维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