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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页

 

  据孙世功报告,世怡虽是50多岁,但身体极为孱弱,非必要不欲舟车劳顿,请两位堂兄弟拟就一切情况,再设法跟她联络,才作最后决定。

  本来,人望高处,我不否认董事总经理的职位原本是我工作的目标。然而,自与世勋走在一起之后,心理上起了许许多多的变化。

  最明显的是怕今时今日,升了总经理,会有人怀疑是我跟太子爷睡了觉,才换回来的好处。把我双重地看扁了,真是深深不忿!

  我实在怕跟世勋在一块儿打理孙氏。要是人所共知的夫妻档,那不同,我欢天喜地地勉力做个内外兼顾的贤内助,绝对天公地道。现今关系半明半暗,不欲为人知,又欲为人知,在很多事情上产生极大尴尬和不便。

  尤其讨厌我那挥之不去的恶梦,常扰我心。

  世勋微微觉得我心情怪异,很关心地迫问究竟。

  反被我狠狠地塞他一句:“老姑婆一旦经了人事,适应不来,就是如此!”

  世勋被我弄得啼笑皆非。

  自英国回来后,他一直积极物色浅水湾房子。

  我固然没有让世勋上我家,也不方便到他的居处,更不可能到酒店投宿。日子一拖长了,世勋就更如热锅上的蚂蚁,老催我去看物业。

  我的反应懒洋洋。

  真没想到, 日盼夜盼有自己的一头家,到如今唾手可得之际,却如此的不起劲,近似漠不关心。

  归根究底, 自己知道自己事,老是不适应新身分和新角色。耍甩又甩不掉,要从容又从容不来。

  在公司里头,更加敏感不安,只消跟世勋走在一起,有职员擦身而过,自然地望我们一眼,我就惊觉,惟恐他们在我背后窃窃私语,笑我当上人家的情妇。

  那天,跟人事部开会,重审孙氏集团的公积金制度,对承办员工福利保险的公司也一并检讨。只因东华三院护士的遭遇,使很多大规模机构都乘机翻查职员退休等等福利计划。

  会议席上,人事部收集了公司上下员工的意见调查,有2/3以上的人不满意目前的制度,要求重新订定新的退休

  及公积计划。各部门主管都主张人事部根据职员建议予以调整。

  我当下说:“民意与士气固然值得尊重,但公司会不会一下子承担太大数目,应该放在考虑之列。我看让人事部根据目前公司在福利制度上头的支出与员工的得益,以及改善后的情况,作一个数目上的比较,再让我参详,呈交上头通过吧!”

  采购部的经理姓韦是个年轻勇将,最大的好处也同时是他最大的坏处,他一向办事神速,却嫌耐性不足。对我的建议,他皱皱眉头表示:“又要花多一头半个月的时间,才有结果,”

  “那是一劳永逸的事,志不在多等一时,要不是打算长期效劳孙氏的,退休与公积金根本与他扯不上边!”

  “我们打工仔的心态,跟沈小姐你又怎会同出一辙?”

  小韦冲口而出的一句话,认真分析,没有妄撞成分,只有抬举份儿。然而,一听进耳里,顿觉难堪,环视各部门主管,又都抿着嘴,不答腔。会议室内,一下子鸦雀无声,我更觉得尴尬,更肯定小韦话里带刺。

  在同事们的心目中,我再不跟他们身分一样是打工仔了吗?当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已成了老板的姘头。那个跟了我半辈子的打工仔衔头与身分,从来未尝觉得矜贵过!直至骤然失去了,才深深体会到原来自食其力,有它的一份高雅情操在!

  握在手中的幸福,无人会珍惜。

  然而,我月底薪金,丝毫没有增加。我有因为跟世勋的关系,而改变我在孙氏的受益吗?

  没有,一丁点儿都没有。

  理直自然气壮,干么我要满脸胀得通红,怪罪到同事的一句半句无心的说话上头?或者,他根本是胸无城府,言出无心!

  多心的是自己!

  做贼心虚的例子,愈来愈多,不胜枚举!

  我显然的憔悴了!

  世勋以为搬进属于我俩天地的新居,我迷惘的心情就会好转过来了。

  他终于在浅水湾一幢华厦购人了套间。

  那真是金屋一所呢!

  世勋殷勤地陪我去看房子时,我是不能够说不满意的。

  大厦楼高30层,耸立于浅水湾道上,面前毫无阻挡,尽是碧海蓝天。

  一梯两伙,我们在20楼。房子一共3000英尺.时值800万港元,再加装修家具,就是8位数字的家居了。若还不合我的心意,就未免奢求过分了吧!

  世勋十分周到,他怕用孙氏的司机,接我们上班下班,会惹得人多嘴杂,引我不快。于是另外用了一个私人司机,买了部平治190,平日专门载我返工,假日可让我自己开了图个轻便灵巧。

  一切都不是如意了吗?可是,我并不见得开心。

  连搬出太古城去,我也要给母亲堆砌借口,说是公司今年改制度,高级职员全部都有房屋供应。只留给她老人家一个电话联络就算了。

  母女俩绝口不提仍旧共住一室的可能,彼此心照。

  母亲倒有说过要来看我的新房子,我推说忙。这以后,她再没有重提旧事,最低限度一连几个星期,真的只跟我通电话闲谈,就算了。

  看来这老人家的精灵练达,要临到有重大事故发生了,才会表露出来。

  以前,我低估了她。

  同时,也高估了自己对环境适应的能力与对自尊维护的迫切。

  至于大姊那儿,就更是刻意回避了。怎样向她解释呢?

  是我狂打自己嘴巴,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明知故犯,尤在其次,叫大姊如何以她目前的身分,去跟我谈心!她巴不得把世上的狐狸精赶尽杀绝,如今其中一尾九尾妖狐竟是她亲生妹子,叫她如何下得了台?

  人的思想跟际遇,都一样会得愈穷愈见鬼。

  明显地,我愈发对世勋和我的关系忧愁顾虑,就愈多杯弓蛇影。

  不是吗?

  那天晚上,世勋有应酬,敲过了ll点才回到浅水湾来。

  我在客厅里一听见电梯开门声音,立即飞出去开了大门,不但见到世勋,还见到住在对面套间的唐太太。唐家是香港出名的玩具出品商。

  唐太太礼貌地跟我打招呼,也跟世勋道晚安。

  我立即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打冷颤。

  —个箭步跑回睡房去,蜷伏在床上,也不造声。

  世勋追上前,俯身吻住我的发鬓。

  “请别碰我!”

  世勋呆了一呆,在床沿坐直了身子。

  “世勋。”我沉住气,冷冷地继续说:“以后你回来,在楼下几层出电梯,再自后楼梯走上来好不好?”

  世勋投有答。

  良久。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为了我在电梯间碰上了唐太太?”

  “对。”我毫不讳言:“唐家跟香港的厂家和贸易发展局的人都熟。”

  “这有什么关系?”世勋少有的暴躁:“为什么要我如此鬼鬼祟祟,完全见不得光!”

  “这句话应该由我对你说的,是吗?”

  这以后,世勋总是在17楼或者16楼出电梯,走上两层,才回到我们家里来。

  我当然知道世勋是委屈的。 

  不但晚上回家,不得光明磊落。就是早晨上班,我们也嘱司机把车子开到伦敦戏院旁边去,硬要世勋在那儿下车,走回写字楼,我从不肯跟他一道在孙氏百货的大门口双双出现。

  这天,上班时下着滂沱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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