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姐,你是商场老手了,该知道有时是非要壮士断臂不可的,忍一时之痛,会赢得其后很大的利益与安泰,对不对?”
“可是,情况不是我肯赔偿雅顿,就能了事的。”
“除了哈尔滨商场之外,全国几个重点城市的购物商场,都与我们签订了寄售合同,预留位置放我们的货。如果我推却原料厂,没有原料,就不能如期供应其他百货商场之需求,这样子一毁约,就名誉扫地了,以后再要重新打入国内购物商场做生意,机会是迹近于零了。你说,我是不是进退维艰?”
方佩瑜沉思一会,问:
“那么,你的最大理想是什么?”
“最理想当然是不用赔偿雅顿,改为只向他订购原订单的百分之二十原料,让我加工应付了那些重点城市商场所需。佩瑜,你不是不知道的,用寄售形式要货,我等于要先押上本钱,单是这百分之二十的原料费与制造费已甚可观子。”
“彤姐,这个理想与实际情况一定有极大距离。既不想赔偿,又不愿放弃其中百分之二十的生意,那是太难了。”
“佩瑜,你帮我。雅顿是你介绍给我的,你人面广,一定可以打通关系。”
“彤姐,介绍人家赚钱,无论如何容易,要人家吃亏相就,这个口就不好开了。”
“如果我摆不平这件事,我会有很大的麻烦。可以这么说,我们厂的流动资金立即成问题,这样一惊动岑奇峰,他会生很大很大的气。”
“彤姐,由着他生气,你没有必然责任让他事事顺境。
叫他抚心自问,他曾给予过你什么?既无名又无分,拿那鸡毛蒜皮的薪金为他终年卖命,偶然失手一次,就要问吊吗?” 白晓彤听方佩瑜这样一说,稍稍把急躁平伏过来,但仍是一脸忧疑。
“没有转寰的余地吗?”
方佩瑜觉得是时机了,于是答:
“你真的想扭转局面?”
“当然了,我是宁可人负我,免得过,不想我负人。”
“办法只有一个,找替身。”
“会有人肯以原价承接起这批原料?”
“不但肯,而且还可以让你有个合理的利润。”
“要是有这么好的买家,那就不用受雅顿的气了,”
“我可以为你安排这宗交易,连百货公司合约都转让出来。”
“你真能帮我?”白晓彤问。
“也要你倒过来帮我一件事。”方佩瑜说。
“什么事?”白晓彤紧张地问,“只要是能力范围以内的事,我一定做。”
“你跟岑奇峰说,如果香早业提出跟岑春茹离婚,他非但不要反对,还应鼓励女儿结束那段没有感情的婚姻。”
白晓彤呆住了。
她脑海里忽然思潮起伏,很多并不清晰的意念一涌而至,令她迷糊极了。
方佩瑜一直不造声,静待对方的反应。她的神情是如此的成竹在胸,胜券在握。
白晓彤终于开口问:
“我帮的这个忙跟有人以原价把雅顿的订单整批承接下来有关系吗?”
“绝对有关系。”
“什么关系?”
“彤姐,热辣辣得灼手的一支火棒,今时今日,谁会接过来厂?除了我,还会有谁?”
“你?”
“对。如果你不可以承接得起这次商业上的落败与冲击.只有我来做替身。”
“可是,我不能连累你。”
“如果你能帮忙令岑奇峰向女儿推波助澜,施以压力,她离了婚,让我和早业有结果,那就不是连累,而是成全我。”方佩瑜紧握白晓彤的手,说,“家父有言在先,只要我结婚,就能自由调动一笔三亿元的资金,做独立的生意,那是我的嫁妆。
“我相信连你在转让原料及合同上的利润在内,那笔钱已足够应付了。”
白晓彤听了,一颗心扑扑乱跳,想着非但不用面临巨大亏损,还有厚利可图。这在岑奇峰面前是完全交代得过去,且有光彩了。
问题是怎样令岑奇峰同意女儿离婚?这无疑是很难开口的游说。
方佩瑜一看白晓彤的面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紧紧握着白晓彤的手,说:
“彤姐,我老早跟你说过,我不同你,我不肯如此这般的当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情妇。
“岑奇峰把你收起来,既是个枕边良伴,又是个能干伙计,他占的便宜也委实够多了,到如今公司有困难,做错了一单生意,你就要独力为他承担风险,把所有的责任都搁在你一人身上,这公平吗?彤姐,你就是不为自己,也为我这个朋友,办妥一件顶天立地、光明正大的交易。
“他岑奇峰可别怪你扼杀了资金,白赔给雅顿,息事宁人算数,否则,就尽他的能力帮你一把。
“香早业之所以不敢提出离婚,他说跟岳父开不了口,况且岑奇峰如果找香任哲平算这笔帐的话,他母亲也决不会放过他。
“故此,只要岑奇峰表示没有异议,甚至催谷其事,我看没有太大的困难。”
白晓彤几乎是没有选择的。她太明白岑奇峰的个性。
金钱对他的吸引力之大,远远超乎其他一切事物之上。
之所以历年来,不管自己使出何种法宝与招数,依然不能令他名正言顺地跟她结婚,就只为与妻子离异,要分去他起码一半的财产。
这无疑是要掉他的命,无论如何不干。白晓彤明白,现今已是势成骑虎。
对于方佩瑜,她的感觉很奇怪。经过这一段日子的相处,她多少已受到方佩瑜的感染,令以往多年来安分守己的心情起了变化,开始对自己的地位有着一份不甘不忿。
即使在往后的日子里,得不到名正言顺的待遇,她还是下意识地希望跟她同搭一条船的天涯落难人得成正果。
故而,当方佩瑜软硬兼施之际,她是心软的。
方佩瑜那一句“彤姐,我就靠你成全了”真是太令她不忍脱下的一顶大帽子了。
况且,白晓彤对岑奇峰的妻女,有挥之不去的经年累月怨恨,未至于势成水火,但也是相当白热化的。
每当白晓彤在工厂内做到金睛火眼,废寝忘餐之际,看到岑夫人与千金大摇大摆地拖齐姨妈姑爹、亲朋戚友上来,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就生气。
彼此尊重,各施各职,无所谓。
不见得白晓彤会公开让岑奇峰妻女下不了台。
然而,倒过来,岑家母女对她并不太客气。
每次操上工厂,就指手划脚,视白晓彤这总经理如无物,分明与她为难。
就有一次,岑夫人带同一班麻将搭子的朋友去参观玩具厂,一班女人七嘴八舌地走进那个玩具模型的陈列室内,就起了哄,说玩具精致,要据为己有。
岑奇峰夫人就说:
“都是样本,谁要样本的话,就叫我司机送去好了。”
于是回身打算嘱咐秘书,谁知秘书说:
“取陈列室的样本要总经理签批。”
岑奇峰夫人听到秘书这么说,面不改容,优哉悠哉地答:
“哦,是这样吗?那么,请你们的总经理来一趟。”
秘书不知就里,跑去把白晓彤请来了。
岑奇峰夫人见了白晓彤,皮笑肉不笑地打过招呼,然后回头对在身边的那个司机说:
“替我把诸位太太喜欢的玩具样本抱到车子上去。”
根本完全没有征求意见与解释原因的打算,予取予携,大模斯样。
白晓彤的一张脸煞白。
还要听到岑奇峰夫人身旁的一位贵太太说:
“这怎么好意思?要破坏了你们厂的规矩,让你的同事做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