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还是时间战胜一切,日子过下去,事情淡化了,人仍然活着,就是这样了。”
“遇到香早源是以后的事?”
“很久以后的事了。当时,我以为世界末日,原来不是,要熬下去的日子还长。”
“你看过那么多相士,有真灵验的吗?”
“当然。结局只有两种,不是好便是坏,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定会有人猜中。”
“天!”孙凝轻喊。
“我是否太坦率,令你失望。”
“为什么你一边清醒,一边糊涂?”
“前者是理智,后者是感情,总希望那些神神怪怪能带给自己新希望,找呀寻呀的,直至找到有—个相士说,自己心中所爱会很快回到身边来,就叫满意,就会暂停下来”
孙凝吓呆了。
这叶柔美活脱脱是个禾秆盖珍珠的材料。孙凝肃然起敬之余,也稍感惭愧。
从前并未曾看得起这姓叶的女子。香早源今日作的牺牲,看来是物有所值的。
孙凝忽然有点冲动,对柔美说:
“我并不如你幸运。”
叶柔美转动着她明亮的大眼睛,只一瞬间,她就说:
“你是指香家兄弟在我们身上所采取的态度?”
孙凝点头,然后坦率地说:
“香早儒并未有为我而离家出走。”
叶柔美拍拍她的手:
“如果对方需要时间去考虑他的抉择,这才是他认真的地方,到了鱼与熊掌之间的取舍时,他为着一时冲动而作出的任何决定,都不会为双方带来好处。”
经过深思熟虑,经过实际分离之后,始得破镜重圆,才更实在。
孙疑心中又燃起一缕希望。
“香早源考虑厂多久?”
“怕是从一开始认识我就有了他的计算。”
说这话时,柔美有一脸的沧桑。
这孙凝并没有看得出来。
“早源是考虑过作出底线准备才把你的重要性向他母亲宣布的,这表示他并没有牺牲你和他共叙相恋的时光,他从没有离开过你。”
但,香早儒呢?孙凝的心又往下沉了。
“香早源是有备而战,香早儒是措手不及。孙凝,你记着我这两句话,慢慢细味,就知道在现阶段不必灰心和伤心了。”
跟柔美在一起的这天,是孙凝自失恋之后最舒畅的一天。
她重新抖擞精神,投入工作。
自此,她下意识地跟柔美有了来往。
跟柔美有来往还有下意识的两个原因在。
孙凝喜欢在她与柔美的对话之中,偶然能听到有关香早儒的一切。例如,这天下班时分,柔美在中环购物,就约孙凝到文华饮下午茶,柔美给孙凝说:
“POLO有新货式了,香家兄弟都喜欢穿这牌子的衣服上球场。”
这孙凝是知道的。数月前大减价时,孙凝还替香早儒一连买过半打球衣。
香早儒还打趣地对孙凝说:
“啊!由星期一至星期六上球场都有你选的贴身享受,只有星期日一天的自己时间可以穿用别些人的礼品与安排!”
“不!”孙凝当时佯装霸气道,“不成,星期日不许打球。”
一个星期七日,天天浓情相许。
这一段日子过去了。
孙凝默然。偶然提起香早儒是一阵子痛楚。
可是,很多人就是能从痛楚之中得到神经的松弛。
按摩、指压就一例。此所谓痛快。
孙凝就是为了要寻这种痛快,不住地自动去碰触伤口。
另一个潜在的原因是跟叶柔美在一起,令她感到仍是香早儒身边的女人。
两兄弟的两个情人走在一起,有妯娌之亲,无疑看在别人眼中讲得通,自己的感受也温馨。
“柔美,为什么还不结婚?”孙凝忽然问。
“香早源没有提出,如何结婚?”
孙凝的错愕,是看得出来的。
“我们不谈这些,我告诉你,下星期有个古典珠宝展览在君悦酒店举行,你去不去?”
分明的顾左右而言他,益见创痛。
孙凝和叶柔美正在谈得入神时,忽尔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擦过。
孙凝眼角瞟见了那令她魂牵梦萦的人儿。
香早儒出现在文华酒店的咖啡座上其实是极普通的一回事。然而,对孙凝而言,却似石破天惊,尤其在她看到他往一位极漂亮女郎的位子走前去时,震痛更甚。
是佳人有约,谈笑晏晏。
孙凝继续有讲有笑,却已显出力不从心。
生活上就是亢塞着这一总相见时难别亦难的例子,
情人分离时,牵肠挂肚得连跟一些与对方有关连的人物在一起也感安慰。
到见了面,却添九重的惆怅。
走出文华时,已然日落,孙凝正打算跟叶柔美道别,身旁有人叫她:
“孙凝1”
孙凝回转头来,看到方佩瑜,忙拉着柔美给她介绍。
方佩瑜闲闲地跟叶柔美握了握手,就把孙凝拉到一边,说:
“怎么,你竟跟这姓叶的走得这么近?”
“佩瑜,叶柔美这人相当不错,相处后才发觉。”
“你知不知道你在增加与香早儒的距离。”
孙凝一愕,没做声。
“我这话是为你好,你太不肯正视自己的需要了。”
孙凝自明所指。
既爱香早儒,要得到他,就不要再站到与香任哲平的敌对势力一面去。换言之,叶柔美根本是毒草,来往不得。
谁跟有势力的人一有嫌隙,立即众叛亲离,人们忙不迭的与之划清界限。
孙凝没有说什么,挥挥手就告别了。
叫她怎么说呢,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与方佩瑜好像距离越来越遥远。
这无疑是令她难堪的,说到底,方佩瑜是个很漂亮、很讨人欢喜的女人,且相交多年了。
很多老同学在毕业前感情如胶似漆,毕业后为了不同的际遇而各奔前程,几难得还有个知己可以在一起亲密相处,有商有量,有来有往,怎么一下子又像快要少掉一个似,心头总有不舍。
事实上,只有孙凝是这样想。方佩瑜有她自己的一套。
她一方面觉得孙凝越来越不长进,另一方面她也确实忙个不亦乐乎。
她的最后一击就快要得出结果来子。
是成王抑或败寇,是免不了有一点点紧张的。
这天之所以来文华酒店,就是约了白晓彤。
一见了白晓彤,就知道整件事要有眉目了。
白晓彤的面色是较苍白的,说:
“佩瑜,出了事了。”
“出了什么事?你这副面色很吓人。”
“哈尔滨那边来了电讯,说百货公司不能如期开幕,要延期大约一年甚至年半。”
“这算什么事呢?中国大陆办事的效率不错已经进步多了,可是仍跟香港的效率有差距,而且,这么一个具规模的百货商场,不能准时开幕,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不,”白晓彤差点是惊叫,“哈尔滨百货商场是我最大的订户,他们订进的玩具占丁百分之八十强,不如期收货, 我的原料已经订下了,工厂方面亦已排期生产,制成品如山堆积,往哪儿放好呢?”
照情况看来,的确是非常的棘手,难怪白晓彤急坏。
方佩瑜皱了皱眉头,说:
“跟雅顿商量取消订单或者是延期运货,先把整宗计划按下不动,缓一缓再作处理吧!”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我给雅顿发了急电,又摇长途电话去给他们的总裁解释情况,他们口气相当紧,坚持要完全按照合约办事。”
“合约是讲明不可退货吗?”
“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如果退货,就要给雅顿赔偿,那个赔偿的数目是八位数字美金呢!”
白晓彤的面色真是青红不定。
方佩瑜拍拍她的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