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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页

 

  孙凝叹…口气,继续把专栏看下去:

  “本城极负盛名的列基富顾问公司手下猛将孙凝,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下山,独闯讧湖,于是不顾列氏栽培之恩,毅然决然离了老巢。目下她创办的孙凝顾问公司,卖她个人的招牌,仍未找到任何客户支持。看来,公司要经营下去,困难重重。幸好孙凝的开支有限,以家为店,前铺后居。公司只聘秘书一名,孙凝须自任主席、总经理、客户部、会计部、设计部、行政部头头,并要自己当跑腿信差。

  “看来虚荣自被虚荣误,不肯脚踏实地做人,妄自尊大,是会自食其果的。

  “孙凝参加了本城最大连锁店百惠集团的长期顾问合约竞逐赛,差不多可以肯定败下阵来,因为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包括名望、人缘、才干、财力等等,均不足以与列基富、里昂以及利达等三大巨头相提并论。”

  孙凝看罢了这段专栏,伤心得下泪。

  决不是为了人言之可怖。

  世界自由,任何人都有资格和权利去批评别人,批评得对与不对,是要批评者盈亏自负的。受批评者不是唯一一个要向群众交代的人,那又何惧之有?

  孙凝不习惯批评别人,她认为那是自行放弃权利,或不愿意接受批评错误时所引致的挑战,并不因此就认为别人也最好不批评自己。

  她之所以伤心,是觉得太多太多人心可怖之处在这专栏上反映出来了。

  一个专栏作家的操守,如何界定的?是这样子道听途说,就相信了一些事实,写将出来,把自己的信用与名誉都押进去吗?此其一。人要穷追猛打地去毁灭一个人,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任何卑污的手段也用尽为止。列基富要用多少金钱、心血、时间,才联系到四方八面的人马,将她来个大包抄,除之而后快?此其二。

  现世纪人们的道德,竟是如此的双重标准,或者迷糊不清吗?

  她孙凝离开列基富而自立门户,就叫做忘恩负义吗?什么时候开始,工商业特盛的大都会内没有了鼓励创业的气候了?什么时候开始,现代都市人否定了年轻人不应争取前途的机会,而要在劳资关系上实行从一而终?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再不对白手兴家的人予以鼓励,而认为他值得诅咒了?

  孙凝苫涩地冷笑,答案只不过是世纪末的都市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利用观点与角度问题去残害眼中钉。

  他们拟定的是两重标准:对喜欢的人,创业是重大的志气与勇气表现;对不喜欢的人,创业是不自量力之举;其余以此类推。 

  至于说,谁喜欢谁?谁不喜欢谁?其实都是不可细数的。

  人人在世上均有朋友与敌人。朋友纠集的朋友,仍是朋友。敌人搜罗的,一样仍是敌人。

  阵阵相因,数之不尽。

  这本无大坏。最委屈的是世间上的朋友,甚少有挺身而出,肯站在人前去为你说一句半句话,私下的安慰与鼓励纵有一箩筐,也难以抗衡敌人肆意地、刻意地、明日张胆地在人前设下的种种陷阱,让你踩进去,摔个半死。 

  朋友一般是隐闭的、含蓄的、温和的。

  敌人呢,老是张扬的、放肆的、恶毒的。 

  二者得不到言行上的平衡,无疑是令人伤感的一回事。

  孙凝天生的敏慧和纯厚,是潜藏的,给予她最大的伤害是看人情人心太清楚,不力挽救,却会无端悲苦。

  惟其她不是个爱回应那些攻击性行动的人,她的忧伤更不外露。

  这直接地增加了她的劳累,为她对人性的失望奠下巩固至不可动摇的根基。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跟本城内所有人一样,天天早起,就得重新迎战一切。

  这日,才不过是九时十五分,孙凝顾问公司办公室的电话就响起来。

  接听的是顾采湄,说:

  “孙凝顾问公司。早晨好!”

  对方是把女声,很礼貌地问:

  “孙小姐在吗?”

  “请问哪一位找孙小姐?”

  “百惠集团主席室。”

  顾采湄情不自禁地起立致敬似的,站了起来紧抓电话,一时做不得声。

  半向顾采湄才晓得喊:

  “孙小姐,百惠集团主席室的电话。”

  孙凝接听,是百惠主席滕田勇的秘书传来口讯,约孙凝往见。

  电话挂上之后,主仆二入欢喜得相拥着,尖叫。

  如果不是好消息,不劳主席去处理。老板阶级非情不得已,不会亲自出马做丑人。所以令人气馁的坏消息,慨由手下宣布。

  此理常真,故而相约的电话已经等于预告喜讯了。

  果然,当孙凝一踏进滕田勇的办公室去时,对方趋前握手,第一句就说;

  “孙小姐,欢迎你成为百惠集团的一员,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就这样简单的两句话,像一场久旱之后的滂沱大雨,把大地上的一切怨气屈气,都洗刷得千干净净。

  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实在是太好、太好了。

  百惠集团的主席滕田勇接见孙凝,只不过是一种例行公事。如此重要的顾问合约交到谁人手上,总要由滕田勇亲自宣布,同时也得跟孙凝正式见面,自闲谈之中,视察她的智慧与风采。这方面,孙凝是决不会令滕田勇失望的,

  滕田勇在一轮寒暄之后,非常直接地对孙凝说:

  “以后合作,贵乎坦诚,我也不怕先把话直说了,孙小咀,这次我们属意与贵公司合作,固然是各董事的一致意见,我也出了主意,投你一票。”

  “多谢!”孙凝答,知道对方还有话要说下去。

  “虽然跟孙小姐没有见过面,但从很多方面与渠道,得到关于你的评论可不少,最令我瞩目与狐疑的是,有份参与竞投的行家,对你的抨击太不留余地了,别的没有入围或没有参赛的行内人,却半句有关孙小姐的坏话也没有说。

  这只证明一点。”

  滕田勇稍停,卖了一下关子,才准备把话说下去。

  “我相信之所以有这个极端的现象,只有一个解释理由,就是孙小姐的确是个本事人,艺高招妒,这在商场上是司空见惯了。”

  孙凝笑答:

  “滕田先生打算锄强扶弱?”

  “非不愿为,是不能为而已。”滕田勇笑着回应:“在商言商,我们求才若渴,极需要有真正的专业人才辅助。孙小姐,我相信我和你都要感激那些无孔不入、过分极端的批评,让我们对你名副其实地另眼相看。”

  “公平交易之外,我还欠百惠集团一个知遇之恩。”孙凝这句并非客套话,而是有感于心而发的。

  “那就好极了,现今我们是先领了这份花红,到年底干:出成绩来,百惠从不亏待给予我们优良服务的对手与员工。” 

  会面是在愉快的气氛之下结束,以后孙凝被安排在寿川由一手下,开始跟他紧密合作。

  寿川由一对孙凝说:

  “我们必须合作愉快,因为我们把眼光都押在你身上。”

  “放心,背城一战,我有信心势如破竹。”

  “我们选择你的原因之一是你目前没有其他客户,必然会全副精力心思都放在百惠之上。我们是你的招牌试药,成绩非好不可。”

  太聪明了,抢百惠户口之时,龙争虎斗,各出奇谋,各显神通,实际上,在得手之后,谁会把百惠照顾得最好,是最要考虑的一点。

  百惠如果放在列基富、里昂或利达三者之手,也不过是儿个大客户手内的其中一张皇牌而已,不见得有额外及突破式的关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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