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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页

 

  他很爽快地打好了辞职信,交给人事部,然后又嘱咐公关部取消宝缘花屋的户口。

  不必要人家出声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连带这些附属的利益,都必须自行割舍,才是正经。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向姜宝缘交代一声。

  英嘉成提早下班,直趋宝缘花屋。

  花屋设在一个高尚的百货商场内,布置得相当雅丽明亮,让人透过一大片的玻璃窗望进去,已见繁花似锦的画面,已有芬芳浓郁的感觉。

  英嘉成呆望着在柜位后收银,跟客人笑语娓娓的姜宝缘,百感交集。

  从前,他未曾看得起过这女子。

  认为姜宝缘的一切,均由他英嘉成一手赐予,包括舒适的家庭、可爱的儿女、以及见得光的地位;穿得光鲜。吃得丰富、住得华丽;一切的一切,姜宝缘都是受惠人、承恩者。

  因而,他看她,不过是平庸的、随处可见的一个女人而已。

  多年来顺境生活,感情上平静无波,更生枯燥。

  于是一旦与乐秋心翻起滔天巨浪似的激情,益发觉得姜宝缘的不可取。

  然,如今看她呢,纤瘦的身材,精灵的五官,我见尤怜。

  再加上那遭逢逆境、接受考验而显露的一身傲骨,灼灼然汇聚为一股独特的气质,薰人欲醉。

  他深感难堪、歉疚。

  他是太看扁她了。

  英嘉成推门走进花店,随即响起了柔和的铃声,姜宝缘抬起头来,看着走进来的客人。微笑道:

  “是你!”

  不知道二人心上是不是都浮泛起一些爱情故事的情节,男主角走进女主角的花店来,买花做人情,却忽然的爱上了女主角,花全部都买下,只送她一人。

  “这么早下班?还是路过?”姜宝缘说。

  “不,专诚拜访。”

  “多谢。”

  “宝缘,”英嘉成讪讪地说:“刚才我通知了富恒的公关部,结束了你花屋的户口了,过一阵子,我定了去向,再帮你的忙。”

  姜宝缘先是一呆。随即自柜位走了出来,依然平静地说:“不要紧。我这儿地方不多,要不要到隔壁餐厅去喝杯咖啡?”坐在咖啡室里头,英嘉成一股脑儿,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遭遇与辞职事件告诉了姜宝缘。

  姜宝缘拍着英嘉成的手,说:

  “大丈夫能屈能伸。嘉成,这些年来,你太顺境,也不是绝好的事。或会为今次的风浪,得出个事业上的突破来亦未可料,凡事都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英嘉成望住了姜宝缘,感触良多,说:

  “宝缘,是不是我们的离异,对你都可能是福不是祸了?”

  “嘉成,我们现今是老朋友了,你这样子说,真叫我无从作答,要欺骗你,固非我所愿。要坦白,或许你会误会我在故意刺激你。”

  “我知道你不会。”

  “那就好。嘉成,我总要设法好好的、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是吧、生命还这么漫长,自闭与自苦都不是办法。”姜宝缘说:“就活像如今你离开了富恒,不管是被迫的抑或自愿的,老实说,也只有希望经此一役,得到一个处事上的宝贵教训,有益于将来。若不努力的化险为夷,设法于因祸得福。是对自己不起的。”

  说得太对没有了。

  从前,非但没有发现姜宝缘的智慧,他们夫妇俩也从未曾如此开怀的谈论过人生,交换过意见。

  宝缘说得对,他们现今是一对很要好的老朋友。

  离开宝缘花屋时,英嘉成挑了一大盒用白色康乃馨堆砌成的鲜花,笑问宝缘:

  “这康乃馨又名毋忘我吗?”

  宝缘点头。

  “能给我一个8折?”“7折也可以。”宝缘笑。“多谢,老板娘。”随即付足了钱,再问:“是有张礼品卡附送吗?”“对。请把收花人的姓名地址填妥,我们自会送去。”

  “服务一流!”

  说着,英嘉成就在那张小小的礼品卡上写:

  “请你,毋忘我!男人总是自私的,你会谅解?嘉成。”

  之后写好了姓名和地址,交给姜宝缘,才离开花店。宝缘看看地址,眼中就是湿濡。

  柜台前的电话,正好于此时响起来。

  宝缘接听,说。

  “宝缘花屋。”

  “今天生意好吗?下班后来接你吃晚饭好不好?”

  姜宝缘流着两行热泪,望着那一大蓬的毋忘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电话里头的一把男声在嚷:

  “宝缘,宝缘,你还在吗?”“在,在。”“我说的话,你听见吗?”“你说什么了?”“我说,下班后来接你去吃晚饭好不好?”“好,好。当然好。”宝缘挂断了线。跟前的一朵康乃馨,含苞欲滴,只为她的眼泪水稍稍溅于其上。英嘉成很晚很晚才回到乐秋心的家里去。

  他心情实在差,百无聊赖地在中区踱着。又跑进会所里,管自独个儿喝闷酒,一直熬到近午夜时分。英嘉成不是没有想过乐秋心会担挂,甚至不是不知道今天在富恒发生的大事,他还没有向乐秋心交代。

  然,他有点使性子,无法禁耐得住对徐永禄的憎恶与怨恨。

  无可否认。在公事上的一仗,他败下阵来。

  或者乐秋心早已在徐水禄的中听到有关消息,就由着他抢着居功炫耀去吧!

  何必争?

  故而,一直拖慢了回家的步伐。

  无疑,至今英嘉成才明白姜宝缘与乐秋心两个女人有自己心目中的差别,前者予他的感觉是安全,他深知自己再潦倒,在姜宝缘跟前仍有肯定的分量与地位。至于后者,对他始终是挑战,万一落难,就有可能在乐秋心跟前矮掉一截。

  在太平日子,人们需要安全感.只追求挑战所带来的刺激。

  在艰苦时期呢,情势或许有异。

  当英嘉成回到家里去时,情景令他吓一大跳。

  大门口堂屋处放着一个皮箱子,正正是多月以前他自宝缘家迁到秋心住处时提用的那一个。英嘉成蹲下身来,把皮箱子打开,全部他的衣物已经执拾妥当,放在其内。

  这是什么意思呢?

  下逐客令?

  怕再没有别个解释了吧?乐秋心竟于他辞职富恒的同时,不予他支持,还结束彼此的亲密关系,是不是太忘情负义,太岂有此理了?

  英嘉成冲进客厅,走过走廊,直趋乐秋心的睡房。

  房门是紧闭的。

  英嘉成正想冲进去,立时间一个念头清晰的浮现。

  那是姓乐的私人重地,这所是姓乐的名下物业。自己姓英。

  法律上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个体。

  感情上若有关连,还可以聚在一起生活,否则楚河汉界,河水不犯井水。自己凭什么身份冲进人家的睡房去?

  英嘉成气馁了。

  他稍稍退后两步,终于决定回身就走。

  挽起了那只简单的行李箱,他如何的来,就是如何的去。英嘉成这一夜宿于酒店。睡不好的不只他一个人,还有姜宝缘,还有乐秋心。秋心更是狠狠的,伤心的哭了一整夜。下午她已经听到了英嘉成请辞的消息。当然是徐永禄报的讯。

  人事部又是直属部门,她一下子就求证了真伪,果然已经接到白纸黑字的通知。

  只她乐秋心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她吓得整个人呆住了。

  从而伤心欲绝。

  徐永禄以商议公事的借口,向乐秋心已然淌血的心再加戳几刀。

  他跑进乐秋心的办公室,说:

  “有要事务必火速办理。好几位富恒要员都向人事部递了辞职信。主席嘱咐,能挽留的尽力挽留,否则动摇根本,对富恒有坏影响,这一场与英嘉成的争夺业内好手之战,非要展开不可。我恐怕有令你左右为难的地方,故此,先来跟你商量,看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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